“嘭---”一声,门被推开了,狂风灌进屋内吹灭了几盏油灯,剩下的火光跳的更欢了。我笔下一顿,晃得眼晕。
抬眼望去,是墨高高竖起,额间碎凌乱的周冠玉。他神色晦暗不明,修长的影子映在我的纸上,迟迟不声。我将手中的笔搭在砚台上,却被随他而来的风吹落,骨碌碌地滚下桌子,留下一条长长的墨迹。
迎着狂风,我走到他身后将门关紧。本就松散着的道袍被风吹开,衣袖飘起,恍若仙人。今夜着实冷啊。
“为何不来。”他冷声问道,我们都知道答案。
关上门再关上窗,烛火平静了,我看清了他的脸,表情臭的想要杀人。
粗略算下,若是快马加鞭再一口气爬上清平观,他应该是在去左相府接人然后现人走了之后就立马赶来的,估计连宴席都没有去。
“你说为何。”我并不怕他,索性不过一条命,他又杀不了我。
我快步走近他,伸手就去拽他的衣襟,触碰到他衣领的一刹那,他的双手紧紧箍住了我的手腕,冰凉的手掌用足了力气让我有些吃痛,丝毫不怜惜。
我倒要看看,他是真伤假伤。
抬眸瞪上他满眼警告意味的双眼,我忽的力扯开了他的衣领。果然,胸前白皙干净,哪有什么疤痕。
我撇嘴,好家伙,古代都有仿伤妆了吗,怕不是黎倾山这个现代人给他胸口画的。
脑海中闪过他们的互相依存、黎倾山暧昧至极地拿着画笔在他胸口细细描绘着的画面,心中钝痛。
我以为我不会伤心的,这是伤心吗?为什么在看清他的来意的那天晚上,我明明只是生气啊。
“周冠玉,凭什么?”我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道。
凭什么我就要被他的糖衣炮弹层层裹挟,凭什么我就要被他牵扯着身陷囹圄,凭什么他周家想对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凭什么我就需是瞿氏女,而不能平平安安的做我的薛氏女呢?
凭什么他就不会爱上我呢?
他见我卸了力,一把将衣领穿好,走开了几步与我保持距离。
我抬眼看他,试图在这悲伤的氛围下从他眼中捕捉到些其他的情绪,好让我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但很遗憾,并没有,他态度平常,眼神淡漠,好似置身事外的陌生人。
良久,窗外已经下起瓢泼大雨,但他却并没有再说一句话。
我意识到,在这么静默下去,我胸口积压着的委屈就会如门外的雨水般倾泻而出,这样太不体面,于是我理了理衣袍,强装镇定地对他说道:“周将军此行辛苦,不送了。”
“那夜并非是想要你性命。”他忽的开口道。
“不过是想以我要挟我父亲。”我开口补充道。
他顿时语塞,怔怔地看着我。
见他不说话,我行至桌前喝了一口水润润喉,又说道:“如此也算是坦诚相见了,我日后是要嫁人的,你若是有良心,就莫要再逮着我一个人骗,毕竟论谁都希望未来常伴身侧之人是因爱其本真而非其利的,虽然高门贵胄大多是因利益结合,但我自诩与寻常女子不同,家中又管的松散,总要有些个人追求吧。”
我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轻快些,好似我并不在意,实则心里却是越说越委屈,原以为是太阳奔赴我而来,实则只是为了将我‘炙烤’过后得到他所需的那抹香气。
真是无情啊,他不知是无措还是不耐烦,低垂着头盯着地面,一言不。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大到我竟生出了想去帮他找把伞的念头,一时分不清自己是恋爱脑还是纯欠。
“既然如此,就此别过。”半晌,他突然出声,声音不大,像是同地位相当的陌生人道别,然后转身离去,快到我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他行至门口,抬起一只手护着额前,只身融入了雨夜中,没有伞,瓢泼大雨就顺着他头顶浇下,但他步伐坚定,不曾回。
其实,但凡周冠玉会转身回头,哪怕是利用,哪怕没有情爱,能做周家的主母保证后半生的安定,我也认了,可惜他没有,直至身影消失在我眼前,都没有。
我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悲伤的情绪亦如这积满了水的乌云,无法再等待,喷涌而出。
双手攥得白时,脑中回荡过一句话,久久不能平息。
“爱跟不爱,根本就是两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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