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静中,叽叽喳喳的鸟叫声破开了那股奇异的压力,众人心头一松,恍惚中回过神来。洛琳菁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跟她一起来僚城的小麻雀花娇浑身的羽毛都湿透了,艰难地挥动着湿漉漉的翅膀,摇摇摆摆地朝着自己飞过来,好不容易在她肩膀上停下,又立刻用小脑袋轻轻蹭着她的颈窝。
冰凉湿滑的羽毛蹭在皮肤上,触感并不太好,但小家伙依赖撒娇的模样又让她心里发软,之前那股从心底烧起来的怒火也淡了几分。
“阿韭!你、你没事?快给小姨看看,有没有伤着?”岳棋也回过神来,顾不上其他人,抱着洛玹就冲到她面前。洛琳菁被洪水冲走那一幕,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她,既害怕找不到人,又害怕找到时,孩子已经遍体鳞伤救之不及,那种煎熬简直能将人逼疯。
洛琳菁第一次见到小姨那双神采奕奕顾盼生辉的眼睛肿成这副模样,也不知道一晚上哭了多少次,洛琳菁又是心疼又是愧疚,连忙迎上前去,笑着安抚道:“小姨,你看,我没事,一点伤都没有,你别担心。”
小孩子是最敏感了,他虽然没看到洛琳菁被水冲走,但姐姐忽然不见了,周围的人又是哭又是焦虑,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恐惧和不安。好不容易再次看到洛琳菁,小胖墩竟是一下子扑到她怀里,哭得那叫一个可怜,“姐姐!姐姐你去哪了?你是不是不要玹儿了!呜呜呜……”
脖子被一双小手紧紧地抱着,小孩子拼命地往她怀里钻,仿佛一松手她又会消失一般。昨晚经历了那么多都没有哭的洛琳菁,此刻却忍不住红了眼睛,手轻拍着洛玹的背,柔声轻哄道:“乖,姐姐最疼玹儿,怎么会不要你。”
安抚了好久,小家伙终于哭够了,立刻又告起状来,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指着两个高大的护卫,说道:“姐姐,他们欺负姨娘!”
两名护卫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意识到自己成了王嬷嬷的替死鬼,明明是那老婆子不愿受苦,教唆他们放弃寻找,现在恶仆的罪名却要让他们来背。身为护卫寻找失踪的小主子本就是他们分内之事,若阿韭小姐真有个万一,追究起来仍是他们的责任,两人这时终于醒过神来,在心里又恨又骂,却也不敢直接得罪王嬷嬷,只能自认倒霉上前告罪:“小的无意冒犯岳姨娘,只是担心玹少爷年纪小,身子娇贵,才想着先把少爷送到僚城再来找小姐,还请小姐饶恕。”
“是吗?”
明明阿韭小姐瘦瘦小小的,身高也才到两人腰际,但被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没来由地就心里发慌,两人尴尬地笑了笑,连忙点头回道:“是是!”
王嬷嬷并非章氏从章家带来的嬷嬷,能从一群老嬷嬷中脱颖而出,成为章氏的心腹,被派来监视洛琳菁,必定有其过人之处,眼明心细自不必说,见风使舵的功力自然也不差。
岳棋只顾着查看洛琳菁有没有受伤,王嬷嬷却注意到,阿韭小姐身上的外衫不见了,白色的中衣上满是雨水和泥污,但仔细看来,还是能隐约可见几处淡淡的血渍。虽说阿韭小姐只有十一岁,年纪还小,但独自一人在山林里过了一夜,回来便成了这副模样,总归是有损名节,这一晚上她到底干了什么呢?
王嬷嬷心思千回百转,嘴上却什么也没提,只是双手合十,朝着老天拜了又拜,一副感恩戴德的作态,念叨道:“老奴早就说过,阿韭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你看这不就回来了吗?真是菩萨保佑啊。”
这老太婆太不要脸了,还真会装!小花娇在洛琳菁肩膀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地叫道:“阿韭你别信她,她说谎!我今天早上还听到她和那两个护卫偷偷嘀咕,说不用管你死活,反正是天灾人祸,也怪不到他们头上,还说你若真的死了,夫人一高兴,不但不用受罚还有赏呢!你可别被他们骗了!”
王嬷嬷果然是章氏派来害她们的,若是让她一直跟在身边,肯定还会借机生事,得想个办法解决这个麻烦。
洛琳菁伸出食指捋了捋花娇头顶上乱糟糟的鸟毛,轻哼一声,直接用精神力在花娇脑海里说道:【谢谢你花娇,我不会被她骗的。这个地方不适合教训他们,等到了僚城,我一定让他们好看!】
经过昨晚与头狼的精神力沟通,洛琳菁现在使用精神力对话已是驾轻就熟,但小花娇显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还有些懵。阿韭明明没有动嘴巴,它怎么就能听到她的声音了?!小翅膀在自己脑袋上拍了两下,还是没弄明白,整只鸟看起来呆呆的。
洛琳菁没发现小麻雀的异状,淡淡地看了还在惺惺作态的王嬷嬷一眼,说道:“大家都累了,立刻启程吧,有什么事到僚城再说。”
王嬷嬷浑身一僵,刚才只是被阿韭小姐随便扫了一眼,她竟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太邪门了。
“等等,先让莫大夫给你把把脉,不然我不放心。”岳棋没发现洛琳菁身上有什么外伤,可是想到她被洪水冲走了,又在山里走了一夜,生怕她有什么内伤,自己没能发现,连忙拉着她朝莫大夫走去。
【小神?】洛琳菁呼吸一滞,她还是有点怕被莫大夫看出端倪。
刚才还算有那么几分长进,这一会又怂了,系统轻嗤一声,懒洋洋地回道:【没关系,让他把脉他也看不出什么来。】
经过昨晚,洛琳菁对系统的信任达到了顶峰,听了它的话立刻镇定下来,在莫大夫面前站定,落落大方地伸出手,微微笑道:“有劳莫大夫了。”
莫大夫暗暗打量面前脸色红润,眼眸清亮,气息宁和的小姑娘,微微皱起了眉头,洛琳菁的身体情况他再清楚不过,先天不足气虚孱弱,在寒气逼人的山林里呆了一夜,怎么可能还这般精神奕奕,这实在不合常理,莫大夫伸出手搭在小姑娘的手腕上,甚至显得有些急切。
咦?莫大夫双眼微睁,心中满是疑惑,这丫头的脉象竟和几日前没有什么不同,没恶化也没好转!这脉象看起来好像很正常,然而经历了一系列的变故之后,脉象居然没有变化,这本身就很奇怪。莫大夫这次把脉,竟然用掉了一刻钟的时间,岳棋的脸色都微微发白了,他才缓缓收回手,说道:“没什么大事,只是身体有些虚弱罢了,要好好养一段日子。”
岳棋总算放下心来,将洛琳菁搂在怀里,笑道:“那就好那就好!走,赶快回僚城。”
药童扶着自己师父跟在一群人后面,凝眉思索片刻,面带疑惑地问道:“师父,这洛家小姐好像变得有点……怪怪的?”小药童自小跟在莫大夫身边,莫大夫出诊时都会带着他,他见过洛家这位阿韭小姐很多次,可是今日的阿韭和往日的阿韭很不相同,他具体也说不清哪里不同,总之就是变得不一样了。
莫大夫捋了捋胡子,看着前方脚步稳健的小姑娘,若有所思,不过一宿而已,小娃娃竟像是忽然开了窍似的,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而她身体的情况也有些蹊跷,莫大夫对这特殊的病例起了浓厚的兴趣,两眼冒光。
小药童一看师父这副模样就知道要糟,心里竟有些同情那位洛家小姐了。
系统这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对低等位面医疗水平和医生能力的轻视,为洛琳菁带来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麻烦。
第二十五章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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