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眼前的是一辆老式的苏产轿车,八四年的时候,即便在北京,轿车的数量与后世相比起来,也是天差地别。[。]尤其是此时私家车的数量几近于无,能够使用车的,无不是政府或公司企业的头头脑脑。“苏叔叔,看来你家还是官啊?”上车后,方明远吃惊地问苏爱军道。
“这是沾我父亲的光,也是沾你的光。”苏爱军从副驾驶位扭回身来,笑眯眯地看着方明远道。经过了火车上的那一番详谈,苏爱军下意识里已经将方明远当成了一个可以平等交谈的对像。
“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沾你父亲的光,也是沾我的光?”方明远不解地问道。这怎么又扯上了苏爱军的父亲了。
“其实啊,今天想要见你的是我父亲,他在铁道部工作,对你所说的火车提一事很感兴趣,所以呢,想和你聊聊。这是家父的公务配车,平时我都不能坐的,所以说是沾家父的光,也是沾你的光。”苏爱军笑嘻嘻地解释道。
“你父亲要见我?”方明远更是吃了一惊。八四年的京城,可不比后世,能够有公务配车的,这官可小不了。想不到自己在火车上随便和人胡扯八扯几句,居然都和铁道部的官员扯上了关系。这情节也未免太狗血了吧。哪能这么巧?
白霖更是大吃了一惊,身在京城的他,自然比方明远更明白这份邀请其中的意义。虽然说,也听白萍和方家二老说过,方明远在火车上,将一位奉元交通大学的老师唬得一愣一愣的,当时大家都是当笑话来听,如今看起来,小明远说的那些话,肯定是有道理的,否则又怎么可能让铁道部的高官想要见他一个七岁的娃娃?
方明远心念电转,这倒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自己不是前一阵还愁在体制内缺乏援手吗?这援手就自己跳了出来!虽然说这档次未免有些太高了,一时片刻肯定是用不上了,但是只要与苏家打好关系,日后终究有用得上的一天。铁道部啊,铁老大啊,这可是上一世中不可一世的庞然大物啊。何况自己有什么好怕的,就是说错了什么,他还好意思和七岁的自己较真?一念及此,方明远这心中就有了底——风险小小的,利润大大的,这买卖可做!
苏爱军此时心中也是暗暗赞叹,这小家伙听到这样的消息,居然还如此的镇定,真是难得。倒是他的舅舅,显得有些紧张。
很快,车子就开入了铁道部京城局家属大院,停在了苏家的门口。苏老太太闻声前来开门,第一眼就看到了方明远,小孩子长得挺漂亮,也很精神,不由得就多了几分喜欢。
“妈,这就是方明远,还有他的舅舅白霖同志。白霖同志,小明远,这是我母亲。”苏爱军简明扼要地介绍道。
“苏奶奶好!”方明远嘴甜,抢先一礼道,“今天来的实在是匆忙,没给奶奶带礼物,实在是太失礼了!不过这得怪苏叔叔,也不提前打招呼!”原本方明远倒是想过在路上买点东西,毕竟空手上门,不大好看。可是突如其来的轿车,彻底地令方明远忘记了此事。等到下车的时候,才反应了过来。可是已经无处去买了。
苏老太太慈祥地一笑道:“没关系的,不用拿什么礼物的,来了就好。快进来吧。”关于这孩子,这几天来她也没少听丈夫和儿子念叨,今天看来,果然是与一般的孩子不大一样。颇有点小大人的模样。
将方明远和白霖让到了客厅坐下后,苏老太太给两人送上茶水后,苏爱军到楼上书房去找苏浣东。
“白霖同志,您是在哪里工作的啊?”苏老太太笑问道。看到白霖似乎还有些紧张,老太太有意地和他多聊几句天。
“啊?”正在打量着客厅里摆设的白霖愣了一下,这才答道,“啊……我在中国图书进出口总公司工作,小副科一个。”随着谈话,白霖也渐渐地放开了。
“明远,上来!”苏爱军从楼梯处探出个脑袋道。
方明远看了看白霖,这在外面,长辈的威严还要是注意的。白霖点了点头,方明远这才走了过去。
苏爱军将方明远安排到了二楼的小客厅里,这里摆着一溜的沙,还有不少老式的家具。房子只能说是比较宽敞,但是谈不上奢华。
正在左右好奇的打量着,屋门又打了开来,走进来一位年纪约在五十五六的老人,个头不低,一头半黑不白的短,从相貌上看,和苏爱军有几分相似。
“苏爷爷好!”方明远从沙上跳了下来,规规矩矩地叫道。
苏浣东看了看方明远,虽然说衣服很朴素,但是孩子长得倒是很可爱,心理上这就先多了几分好感。“坐下吧,不用那么拘束,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吗?爱军,去拿瓶汽水来。”
三人闲聊了一会儿,苏浣东询问了一下方明远的学习情况和家庭状况,又问了问他们来京城后的见闻。这才慢慢地将话题转向了铁路。这越谈苏浣东越是感到诧异,方明远说得虽然仍然是童言童语,但是却可以看出,对于铁路提这件事,他有着很多的看法。而这些看法,虽然乍听起来,似乎有些没道理,或者说不搭边,但是仔细地琢磨琢磨,却又有着其合情合理之处。
“小明远,你觉得这火车提前,应当做好铁路平交道口改立交道口的工作?”苏浣东沉吟了片刻道,“虽然说从长远来说,我认为你说得很有道理,这也是大势所趋。但是从近阶段来看,这一笔费用恐怕不好批下来。而且我也不认为,就目前的状况来看,这项工作有立即开展的必要。咱们国家现在还很穷啊,每一笔钱都必须花在刀刃上啊!”
“苏爷爷,我曾经在书中看到过一个名词称为‘路径依赖’,它是类似於物理学中的‘惯性’,也就是说一旦选择进入某一路径,无论它是好的、还是坏的,就可能对这种路径产生依赖。比如说美国铁路两条铁轨之间的标准距离是四点八五英尺。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标准,您知道它究竟从何而来的吗?”方明远故做顽皮模样的问道。
”这是英国的铁路标准,因为美国的铁路最早是由英国人设计建造的。”这问题可是难不倒苏浣东,在铁道部里沉沉浮浮数十年,积累下来的专业知识可是不少。
“那么,苏爷爷,为什么英国人要用这个标准呢?”方明远追问道。
苏浣东皱了皱眉头,沉吟了片刻不确定地道:“我记得这个标准亦是英国电车轨道标准,好像在英国,有轨电车的出现要比铁路早!”
“苏爷爷英明!”方明远一翘大拇指道,“果然不愧是铁道部的,这您都知道。”原来英国的铁路是由建电车轨道的人设计的,而这个四点八五英尺正是电车所用的标准。
“那么电车轨的标准又是从哪里来的呢?”方明远继续追问道。
苏浣东不禁卡了壳,这东西他还真的不知道。能够知道并且记住铁轨间的标距就不容易了,谁还去想当初为什么规定这个标准。
方明远这才揭开了迷底。原来最先造电车的人以前是造马车的,所以他们是用马车的轮宽做标准。那么,不禁又出现了新的问题,马车又为什么要用这个尺寸做为轮距离的标准呢?因为如果那时候的马车用任何其他轮距的话,马车的轮子很快会在英国的老路上撞坏的。为什么呢?因为这些路上的辙迹的宽度为四点八五英尺。那么新的疑问又产生了,这些辙迹又是从何而来的呢?答案是古罗马人定的,四点八五英尺正是罗马战车的轮距宽度。如果任何人用不同的轮宽在这些路上行车的话,他的轮子的寿命都不会长。
“那么为什么罗马人会采用这个标准做为战车的轮距宽度呢?”苏浣东也情不自禁的追问道。虽然说这一番话不知道真假,但是从逻辑上来说,倒是很符合情理。不大像是小孩子自己编的。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是两匹拉战车的马的屁股的平均宽度!”方明远的回答大出苏浣东的意料之外。但是仔细地想一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所以,苏爷爷,今天世界上最先进的运输系统的设计,是两千年前便由两匹马的屁股宽度决定了。这就是路径依赖,看起来有几许悖谬与幽默,但却是事实。”方明远郑重其事地道,“铁路平交道口改立交道口,如果说您这位铁路提方案的始作蛹者对其没有足够的重视,甚至于忽视它,那么其他人就会更不重视。当日后火车度提升到一百公里、二百公里甚至于三百公里的时候,这些道口就是杀人的陷阱,到了那个时候再想起改,所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上一世里,每年因为道口拥挤的缘故而生的铁路事故数不胜数,伤亡更是时有生,每年因此而产生的损失高达数亿元。如今既然有了这样难得的机会,方明远自然要提前给苏浣东打打预防针,若是他能够对此事有着足够的重视,那么后世中的那些惨剧也可以少生一些。
苏浣东靠在沙上,闭目沉思,他不得不承认小家伙说得有道理……
ps:昨天的临时去医院,造成今天被挤到十三名了,求推荐求收藏,爆了前面的菊花这一章是补昨天的,晚上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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