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观地想,宁扶清或许未沾染一片花叶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届时他们久别重逢想要腻歪腻歪,跟着几个电灯泡算是怎么回事。
若是悲观一点,她一定又会哭得稀里哗啦,叫别人看见,也有些难为情——她实在不想在哭的时候还注重形象地端着。
通往宫门的这条大道上早已聚满了人,京城中已经许久没有这等热闹可看了,是以即便已经等了许久,这里的人依然一批又一批络绎不绝地来。
大道两侧站满了带甲士兵,宛如堤坝一般抵挡着滔滔的人流。后方有新来的人拼死拼活想要从人墙中钻出一个洞来,却无论如何也撼动不了前方坚韧的骨肉。
这些人看热闹时的阵势真是比将士们冲锋陷阵还要勇猛。
沈如茵啧啧感叹,转身进了临街的高档酒楼。她如今可是个小富婆,才不屑于和他们争一个近距离观摩的机会。
上了二楼,她独自入了雅间,临窗一坐便能清楚地看见街上场景。
也不知是老天故意安排还是她与自家郎君的缘分太深,她坐下不到一刻,长街远处便有人声鼎沸。
一辆华丽至极的马车缓缓驶来,车前有几匹马,马上的人有身着南蛮服饰的,也有身着大黎服饰的。
沈如茵一眼便认出其中有个人是回京多年却一直赋闲的宁扶止,想来皇帝终于想起他还有这么个用处,派他去接人了。
不过,这其中还有一个人,令沈如茵惊讶得站起身来,几乎被刚入口的茶水呛死。
这个人一身蓝裳,俊朗依旧,唯独左臂袖筒空荡荡地随风摇曳。
沈如茵怔怔地看着他,轻轻呢喃出声:“谢之竹。”
她心中一时间不知道是忧是喜。
原来那个要娶南蛮公主的人不是她的心上人,而是谢之竹。但谢之竹对蝶衣情谊是她亲眼所见……所以现在的局面,是他被逼的么?
可为何说他的真实身份是个王爷呢?
谢之竹身后紧跟着一人,车队再行走一段,沈如茵便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那是一个约莫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头发半白,面上微布皱纹,唯独那双眼睛炯炯如炬。他的容颜看起来虽有些苍老,但此人骑马时身躯挺拔,颇有一股傲人的风华。
这风华,是沈如茵日思夜想,不能再熟悉的风华——
宁扶清。
她不知他为何会变成这个模样,但她仍然能够一眼认出他。
他的眼神,他的动作,他宽阔的肩和他铮铮的脊骨,皆是她最熟悉的那一个。
天色阴沉,一阵风刮过,仿佛是又要下雨的征兆。
长街上的那个人鬓发被风掀起,他原本笔直指向前方的视线似乎受到某种指引,忽然转向了街旁酒楼二层的窗户,恰恰,将那名几乎露出半个身子的女子纳入眼中。
于是沈如茵便眼睁睁看着那原本稳稳当当坐在马上的男子,也不知怎的突然将马儿勒得凄惨长嘶一声,拔起马蹄便一举破开了前方人群。经过沈如茵所在位置的正下方时,他竟还能来得及抬头对她做了一个手势。
沈如茵知晓他的意思,来不及心疼他如今变化,便先有无尽喜悦涌上心头,叫嚣着逼得她迫切地提起裙裾跑下楼去。
她自后门冲出去,还为站稳便眼前一花,随后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便落在一人怀中。
身下的马儿尚在疾驰,而她已经感受不到马背上的颠簸,满心只有身后那人在她耳边起伏不定的喘息。
腰上那只手如往常一般有力,将她紧紧禁锢,叫她动弹不得。她低下头,珍之重之地握住那只手,蓦然泪如雨下,仿佛这些年来受的所有委屈,都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口子。
一切苦痛与思念都从那双眼睛中涌出,再大的风也止不住。
她的心忽而变得轻松起来,那些沉甸甸压在她胸口的东西,此时都有了依靠,让她得以重新呼吸。
什么也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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