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上午,李锐并没有在家里看书,还和以前一样出门,拎两瓶酒,又在熟食店拿了只烧鸡,去给二大爷把烧鸡放下,酒留下一瓶,然后打算去老谭家蹭饭。
二大爷手里提着酒和烧鸡追出门来,打算留他在家里吃饭,李锐已经不见影了。
“这小孩你说说,跑得真快!”二大爷无奈地回家去,他干了大半辈子的泥瓦匠,有存的钱,不缺吃不缺喝,但没有后人,现在就指望着将来李锐出息了,能给他送终。
李锐跑出了胡同,就开始在大街上溜溜达达往南走,老谭家在村子南边。
鲁南这边的农村大多栽种杨树,因为这种速生木长得快,能多卖钱,一到春天街上的路面就都是杨絮。
在老谭家门外的胡同口上,李锐看到葛寡妇的儿子小石头正捏着一根火柴,蹲在地上点杨絮,就说了一句:“玩火尿床哈,别把人家柴禾垛引着了。”
这娃一见他扭头就跑,上次那一摞课外习题册可是记仇了。
老谭正在家里收拾装备,准备外出给人看风水,像模像样地整了个褡裢挂在肩上,上身穿的新布仿照西装样式做的褂子,下身黑裤黑布鞋,往常脸上灰白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很显精神。
老谭正在对着镜子努力想把佝偻的腰背站直,葛寡妇正在整理衣领和褡裢,瞧见李锐咯吱窝里夹着一瓶酒从门外进来,脸上带笑说∶“小李子来啦!老谭要出门,你在家坐会儿,婶儿一会儿给你做饭吃!”
(李锐∶零食或者手机打法对任意一个年龄段的女性都管用。)
“不用,婶儿,我就串门子玩的,等会儿还得回家去。”
老谭扭头接了一句∶“不慌走,等会儿送我上乡里。”
李锐和顾大龙这俩小伙整天骑个挎斗子摩托,到处晃悠,后山村都知道,本来老谭是要坐张二棍的手扶拖拉机的,李锐正好到家来,这是赶巧了。
“人家孩子还没吃饭哩,就送你!”
“怎的?哪个老板请我去不得好酒好菜地招应,还能叫小李子吃不上饭?”
“是是,你厉害!”
李锐把酒放在北墙的老式实木长香案上,问道∶“啥时候走?”
“这就走!”
老谭兴冲冲地,这种专门调祖坟风水的都是大活儿,多的时候能收个千儿八百,少了也得四五百。
摩托车一般就停在超市门口的空地上,大部分时间是顾大龙骑,他就爱带着墨镜到处装b,李锐也有钥匙,跟老谭一道儿从村南头走到超市,一路遇见的老头老太太全都跟他打招呼,李锐才意识到以前人憎狗嫌的老混混在后山村,现在已经是个人物了。
为啥上辈子这老头会被房梁砸成重伤呢?从老谭授艺的情形看,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
李锐想到这一点,心里咯噔一下,把这个事儿记下来,打算找个合适地时机再跟老头说说,可别是什么阴沟里翻船的幺蛾子。
村里人第一次见老谭穿得这么利索,顾大娘正煮着一锅猪下水呢,抬眼瞧见李锐和老谭从街角转过来,也忍不住打趣他:“吆?老谭今天穿的怎溜,成大老板了!”
老谭一点都不害臊地说:“大妹子,你这是木见过咱年轻的时候,穿衣裳还得是人物好我跟你说!”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小李子,我这锅货快好了,想吃小肠还是大肠,猪心还是猪肝,给恁大娘说!”
“我这就要出门的大娘,先叫大龙二蛋吃吧,叫他俩给我留点就行。”
“行!”顾大娘笑着答应道。
老谭摸摸鼻子,跟懒汉市的几个老庄邻打声招呼,坐上边斗,摩托车在突突地发动机轰鸣中驶远。
王彩云本来在柜台后面清点现金零钱,听到摩托的声音从屋里追出来,李锐和老谭已经走远了,她站在门口骂道∶“这个小马子!走怎快,晌午饭不吃了?!”
顾大娘一边添柴一边接话道∶“恁儿带老谭一块出去的,老谭穿的可利索,跟要出去相亲似的。”
“也?老谭要去相亲!”
“要不穿那板正揍什么去?”
顿时两个妇女一边余光撇着左右一边说起悄悄话来,生怕被人听去。
老谭相亲这个段子就像风一样卷过后山村,老头出去参加一个风水局,殊不知家里等着他的是葛寡妇的大耳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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