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书院与将军府一字排开,各自抛锚暂停行进,但见将军府的十一艘船只排列整齐,鼓声阵阵,庄严肃穆,反观清风书院这头,为首的是一艘主舰,后面跟着五艘快船,最后五艘则是在距离战舰二里左右的地方停稳,参战军士都穿着布衣,正有说有笑谈天论地,丝毫没有大战即将到来的觉悟。
装载着三大书院其余夫子、学生的那艘龙牙战舰之上,各书院的人俱都伸长了脖子,手搭凉棚,密切的注视着海面上的一举一动。海雾迷茫间,虽然看不清楚两军对垒的情况,但将军府的船队神威凛凛,杀气腾腾,那肃杀之气压抑的人几乎难以透气。
“将军府历年来以行军布阵为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场的不少文人对战场这些东西并不了解,义王主动充当了解说的角色:“你们看……将军府战舰在前,左右五艘快船护卫,若是从空中望去便是没有箭杆的箭矢,若是放在陆地,便应该叫做锋矢阵。”
“此种阵法攻防兼备,进可攻,退可守,在战场中颇为常用。”义王脸上带着指点江山的笑容,定睛朝着清风与江山书院的位置分别看了许久,又道:“江山书院摆出的阵法如同盾牌,若是遭到将军府的逆杀,随时都能全身而退,主帅郑罗这番布置应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令江山书院至少能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清风书院……”义王皱眉,拉长了声音却没有下文。
“清风书院如何,请义王明示!”方子长哪里能看得出这许多门道,见义王欲言又止,老院士有些急不可耐,甚至放低了自己的要求:“王爷,清风书院不敢奢求在今日大比当中有所表现,敢问能否在战斗开启之后坚持两个时辰?”
方子长满心期待,上一次书院大比,清风书院坚持了一个多时辰才被全歼,这一次只要比上一次能坚持的长久一点就算是有了交代。
“难说。”义王眼里闪过一道捉摸不定的神色,沉吟了一下方道:“清风书院秦先生的布阵着实耐人深究,船只、军士分成了两个梯队,从这里看似那些军士都没有穿着盔甲……从上午传回的信息来看,左先锋营的欧金华似不服管教,今日大比或许只是走走过场。”
方子长顿时如坠冰窟,其实眼前的场面他也看的一清二楚,之所以还想要发问,只是想从义王那里得到一些不同的看法而已。
“方院士,胜败乃兵家常事,清风书院又不以行伍见长,最终结果如何你都莫要放在心上。”吕士高笑了笑,道:“再者说,那秦百川老夫也有过接触,表面玩世不恭,可骨子里却满是傲气,欧金华纵然在北郡水军当中恃宠而骄,但以他的身份想要让秦百川附耳听命似也并不可能。”
说着,吕士高不着痕迹的看了义王一眼,方子长这才恍然大悟,是了,是了,别说区区一个左先锋营的将军了,就算是义王的面子姓秦的也敢不给。想到这,方子长原本沉寂下去的心脏瞬间又活泛起来:“吕大人,按照你这么说……秦夫子是故意示敌以弱?”
“现在还不好说。”吕士高目视前方,淡淡的道:“不过,有一点老夫倒是可以肯定,清风书院这次派出秦百川总是无错,说不定他就能折腾出点翻江倒海的事情。”
“本王原本也是疑惑,吕大人这么一说我才豁然开朗。”义王忽然笑道:“看来这场大比并非想象的那么简单,恐怕清风书院纵然是败,也不会败的太难看。”
方子长叹口气没有再说,想想也是,将军府这个大强敌就不说了,人家后面还有个等着坐收渔利的江山书院,怎么看清风书院都没有半点胜算。
远处擂鼓声响,众人停止了交谈,吕士高双手也是握拳,低低的道:“开始了,咱们拭目以待吧。”
这头吕士高声音刚落,那边秦百川便听到猛烈的擂鼓声响,随后一阵惊天动地的呐喊,将军府十一艘战船同时加速,黑压压的被冲了过来。两支船队距离不足二里之际,将军府的十艘快船倏然分开,首排军士张弓搭箭,密集的箭矢便如雨点一般射了过来。
“隐蔽,注意隐蔽!”欧金华对于这种场面司空见惯,船上军士各自顺势卧倒,举起了手里的盾牌进行简单的防护。欧金华拉着秦百川躲在船舷后方,大声道:“元帅,将军府抽到的是水侯营,第一轮箭矢覆盖打击的咱们抬不起头,他们的水侯很可能已悄然入水,目的或是凿穿我们的船底,或是泅渡登船斩杀主将!”
“斩首行动?”秦百川冷笑一声,道:“欧将军,你亲自跟我说北郡神箭、水侯营虽各有侧重,但你左先锋营也不是吃素的,来吧,让我见识见识你左先锋营的手段!”
“得令!”欧金华舔了舔嘴唇,趁着将军府第一轮箭矢落下,他猛然起身,手里两面令旗上下挥舞,主舰上隐蔽的军士当即匍匐前进,数秒过后以船舷为载体,纷纷起身以箭矢迎敌。
秦百川在战舰上看得清楚,左先锋营虽然仓促迎敌,但这些军士显然是久经训练,这一轮羽箭的准头奇高,将军府战舰上十几个来不及躲避的军士当即中箭,有些人站立不稳,噗通噗通摔落海中。
“很好,隐蔽!”欧金华得意的冷哼一声,炫耀似的看了看秦百川。秦百川苦笑一声,第一轮对射看似左先锋营占据了一些优势,其实确实落入了人家的圈套。第一轮将军府的射击虽然密集,但多数箭矢都是落在了船上,很可能是水侯营故意给欧金华留了几分颜面,可欧金华这一轮射击可是毫不留情,这岂能不激发出对方的杀意?
果不其然,眼看着护卫左右充当裁判的快船救起了落水的军士,将军府主舰上的将军跟湛扬低低说了一句什么,随后令旗高举,十一艘战船纵横交错,冲着秦百川的主舰包抄而至。
“嗖、嗖、嗖!”
将军府改变战术之后,秦百川只觉得头顶上的羽箭更加密集,一支支箭矢几乎全都贴着船舷激射而过,顷刻间主舰上数位动作稍慢的军士便“横尸当场”,骂骂咧咧的主动下船。
“他娘的,左轻侯这混蛋欺负老子没带人过来,如果人数均等,老子必能打得连他妈妈都不认识他!”欧金华一个不慎便被一支箭矢射中了左臂,看着衣服上留下的点点朱砂,这货破口大骂。
“主舰后退!”几轮对射过后,两只船队距离越来越近,秦百川甚至都能看清楚对面湛扬那得意洋洋的表情,从欧金华手里抢过令旗,下达快速后退的命令。
“撤!”欧金华也大吼一声,早有准备的军士当即收锚,数十个水手放弃进攻,打桨后撤。
“想跑?”将军府主舰之上,昨天被秦百川气得半死的湛扬总算有了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张弓搭箭一箭射翻了清风书院的战旗,对身旁的将军冷哼道:“左将军,传令下去,全速开进,务必将清风书院的人全部拿下!”
“明白。”水侯营的左轻侯左将军看似也就是四十左右,对于这种儿戏的战场他也提不起半分兴趣,笑道:“湛小将军,如果想要获胜也简单,此时水侯营的儿郎们已经到位,令他们登船绑了对方元帅不是更好?”
“左将军此言差矣,水侯登船固然能毕其功于一役,可那不是少了许多猫抓老鼠的乐趣?”湛扬眼里流露出阴狠:“昨日那秦百川让我在天下人面前丢尽了颜面,今日我就要让他体会体会什么叫做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有仇必报,正是军人本色。”左轻侯淡淡的答应了一声,手里令旗左右挥舞,十一艘战船便好像离弦之箭,冲着秦百川的主舰追杀而去。
秦百川这头打得热闹,龙牙战舰之上的那些人一个个却都摇头不止,方子长老脸通红,我勒个次奥哦,这尼玛什么情况?吕大人不是说秦夫子会有什么后手吗?为毛这战斗才开始一小会就撑不住了?总体来看,似乎只打出了一轮相对有效的攻击,丫的,就算一头猪也不该把仗打成这样吧?
“院士……失策了……”跟方子长存了一般想法的朱天翼狠狠的咬牙,不情不愿的道。
“吕大人,湛扬如此用兵可有疏漏?”龙牙战舰这些人中最爽的莫过于将军府的刘将军,眼看着清风书院如丧家之犬刘将军得意洋洋的问道。
“利用羽箭攻势打击得对方不敢露头,趁机让水侯入水,中规中矩,时机掌握的也十分到位。”吕士高倒是没想那么多,认真的剖析道:“可湛小将军毕竟是年幼了一些,若是让到位的水侯凿开船底,便能阻止清风书院逃跑,到时候一拥而上可能奏效。”
吕士高说的诚心诚意,刘将军却不以为然,凿船底?开神马玩笑哟,要是真正的战场说不定湛扬会这么做,可这是大比,一艘快船也得几百两银子吧,谁敢去凿?
“吕大人说的没错,湛扬少年心性,恐怕此举是为了报复秦夫子昨日对他的侮辱吧?”心里虽然腹诽,但刘将军却不能表现出来。
“只怕一子错,满盘输。”吕士高尚未说话,义王目光收缩,叹气道:“不对,就算水侯凿船,恐怕也在秦百川的算计之中……今日之战,将军府怕是要败了。”
“哦?”刘将军抬了抬眼皮,显然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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