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弦咬唇,看向谢晟:“大哥这是何意?”
谢晟道:“我只是想送五弟回去。”
朱弦问:“即使我不愿你也要送我回去?”
谢晟叹了一口气:“五弟年纪还小,怎可如此任性。听大哥的话,乖乖回去,莫要让长辈担心了。”
朱弦看向他,见他风姿卓然,清隽温雅的眉目淡淡含笑,目光却幽深得可怕,隐含锋锐。电光火石间,她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谢晟是特意等在这里,等着鱼郎投入罗网的,不管他确不确定当初阁楼外的那个人是不是鱼郎,他都宁可错杀,不会错放。
她垂下头,片刻后,忽然抬起对谢晟一笑道:“既然如此,我有话要单独对你说。你让他们退后些。”指了指两个狗奴。
谢晟迟疑。
朱弦微微一笑:“大哥如果不介意让别人听到,那也没关系。”
谢晟惊疑不定地看向她,想到一事,对两个狗奴做了一个手势。两人接令,牵着狗连退了几十步,到远处的空地上,远远地看着这边。
谢晟道:“五弟有话但说无妨。”
朱弦看着他的眼睛道:“六郎死了,大哥该知道吧?”
谢晟没有说话。可朱弦看他神情就明白过来了,想到刚刚那个可怕的猜测,不由心头微抖。但如果她猜测没错的话,谢晟等在这里,就是有意为之,她如果不搏一搏,根本没有逃脱的胜算,既如此,那就赌一赌吧。
朱弦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大哥非要我回去,是想把自己做过的事推到我头上吧。”
谢晟一脸不解:“五弟在说什么?”
朱弦见他神色,却是更确定了几分,心口一阵阵地发紧:与谢晟偷情的妇人,私生的孩子,他最后说的那句“别怪我心狠”,以及被害的六郎,被诬陷的鱼郎,还有两年前,她曾经见过的,那副没有画完的少年图……一切串联起来,都在指向那个最不堪的事实。
难怪鱼郎要帮着他们隐瞒,难怪周夫人会是这个态度!
她幽幽道:“我从来不知娘亲还有一个小名叫阿寿。”
谢晟脸色大变:“那个在阁楼外的人果然是你!”
月亮钻入层云,夜风四起,无边的黑暗中,只有廊下一点昏黄的光照亮了少年一瞬间扭曲的神情。曾经如清风朗月般的风仪消失殆尽,只余无尽的阴暗。
这一刻,他再不是谢家白璧无瑕,昭昭朗朗的如玉公子,显露出了狰狞而真实的面目。
“五弟,你实在不聪明,”他神情阴沉,低低而道,“有些事你心里清楚便是,一旦说出来,对你可是半分好处都没有。”
朱弦笑了:“就算我不说,你就会放过我吗?倒不如说个清楚。”
谢晟目光森冷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朱弦道:“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害六郎?”
谢晟唇边浮现一丝悲悯的笑:“五弟,话可不能乱说。谁说是我害了六郎,明明是你因为嫉妒,下手害了六郎。”
朱弦叹了一口气:“大哥,你也太谨慎了。反正我也逃不掉了,这里又没有旁人,你实话实说又能怎么样呢?就算你想让我死,也得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谢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乎想看清他究竟怎么想的,朱弦手心捏了一把汗,面上却依然保持着愤愤不平之态。
谢晟忽然长叹了一口气:“的确是你害死了六郎,若不是你在阁楼外撞破了不该撞破的事,六郎他本可以安安稳稳地被送走,至少能活着不是?”
朱弦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就因为这个?你那时甚至不知道在外面的人是我。六郎可是你的,你的……”她说不下去了,因感到难以言喻的恶心与愤怒。
谢晟道:“那又怎样?自从有了六郎,阿寿眼里就只有他,不过是个孽种,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凭什么得到阿寿全心全意的照顾?”他举止翩翩,姿态依旧从容不迫。
朱弦吃惊地看着他,有点不明白这人脑子是怎么长的了,“就……为了这个原因?”他竟然吃自己私生子的醋!她忍不住添了一句,“你可知我娘亲是你什么人?”周夫人可是他的后母,他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违逆伦常,大逆不道!更别提还因此亲手害了自己的孩子。
谢晟含笑,目光柔软下来:“阿寿自然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喜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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