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饮酒到半夜时分,相互搀扶回房里。谁知喝醉酒,认错路,共进了同一间房,睡在一起。次日醒来头十分痛,正忙着一处穿衣洗漱,有下属来报:“外面乌云低沉,刮起风,只怕飓风就要来了。”总帅问:“现在什么时间,如今航行到什么地方了?”下属说:“上午十点,还没出海峡,现在起风,恐怕也走不了。”下属出去,副总帅担忧地说::恐怕真的要出事了。”总帅骂道:“胡说,不准说这样的话。”他走出房门,见外面在刮风,吹得人冷嗖嗖的。风势太大难以站立,回到船舱说:“外面风太大了。”副总帅说:“咱们到轮机室看看吧!先看看设备完整情况。”总帅说:“好!”从里面的通道行至轮机室。
水象官来报:“推测这次飓风百年一遇,来势十分凶猛,各种记录已经爆表。”总帅忧心忡忡,没有海港躲避,附近又没有小岛。副总帅也说:“我们的战船虽然坚固,但也没见过这种飓风啊!”
两小时后下起雨,风高浪大船身左右摇晃不停。吃了午饭,总帅去看皮鳇,见他精神好,放心一些。皮鳇说:“早上有人来报说遇上了飓风,要我待在房中不要出门,现在怎么样了?”总帅笑说:“不碍事,船只坚固得很,再大的风浪也不怕。现在有些晃,等风浪过了就好。”皮鳇说:“那便好。”总帅问:“昨晚喝参汤了吗,感觉怎么样,还好吧?”皮鳇说:“好,好多了,气力都好。我瞧着这汤的味道好,淡而不寡又大补,你喝过吗?”总帅说:“喝过,我也觉得好喝。你要是觉得好我就定下规矩,以后日日让厨房与你送过来。”皮鳇说好,总帅立即传话去做。
皮鳇见是下午一点,不见总帅大人开会,便问:“你常来我这里,怎么不用工作?现在不是要开会吗?难道改了?”总帅说:“原本就不忙,又是在海上,如今返航只管往前走就行了。”皮鳇又问:“夏姑娘呢,怎么一直不见她?”总帅说:“她昨晚已经走了,说是祖父刚过世。他祖父也是大祭司,国中会举行万人的葬礼,只可惜我们赶不上。”皮鳇说:“那她一定很难过。”总帅说:“是啊,确实很伤心,昨晚见她在甲板上哭,头发颜色也变了。凤凰鸟在空中悲鸣,交待几句话然后骑上凤凰鸟飞走。”皮鳇一下子愧疚起来,想起昨晚那些伤人的话,虽不是当着面也不该说,何况她祖父过世还不知怎么伤心。
外面风势雨势加剧,天地之间电闪雷鸣,风雨飘摇,人在大自然面前是那样渺小。外面的声音十分混乱,有人的也有海上的,总帅皱起眉头听了一会,愈发担心和不安。
这时有人送来莲子人参汤。塘瓷盅里汤水摇晃,总帅说快点喝吧!皮鳇去喝它,船体一晃,洒了不少在胸口上。总帅拿布帮他擦,两人面对面,靠得那样近,几乎就要碰在一起。
总帅注意到,想起以前的事忙说:“我很抱歉!”皮鳇笑说:“没关系!”总帅忽然全身颤抖,很害怕地说:“我有不好的预感。”皮鳇笑说:“你是个见过世面,做事妥当的,怎么慌张起来?”总帅长舒一口气,努力压制紧张的心情,说:“也许是我太紧张了。”说完告辞离去。
下午两点四十五分,天空乌云相撞,每次撞出数千道闪电;狂风怒号,隐隐约约有龙吟虎啸之声。皮鳇仔细听着,声音好像藏了无数个故事。暴风雨来时死去的人就开始讲述,轻声细语,模糊不清,那些幸运的不幸运的,悲惨的不悲惨的,幸福不幸福的。
他已经在床上快一天,异常烦闷无聊。起床准备到其他地方走走,看看高级军官们都在忙些什么。脱下睡袍,换上新的衣服。睡袍上那条金绳索腰带是总帅给他系上的,颜色好长度也刚好,于是解下自己的重新换上。
他往下面一层甲板走去,遇见迎面走来的正副两位总帅。皮鳇微笑问好,总帅问:“你怎么下来了?”皮鳇说:“我想四处走走!”副总帅说:“皮大人,现在风浪太大,船体颠簸得厉害,还是不要随便乱走好。”
这时有人急报:“大事不好,底层船舱已经开始透水了。”副总帅说:“可能撞到礁石了。我们快到顶层看看情况。”又有几名军官加入进来,一会儿来到顶层甲板。
总帅非常害怕皮鳇跌倒,硬是要扶着他。皮鳇觉得挺别扭的,还有这么多人在呢,想要松开手。这时一个巨浪拍过来,船体几乎翻倒,所有人都摔倒在地上,滑到船边。另一个巨浪拍来,他们又滑到另一边。
船缆绳上伸出几条手腕粗细的触手,一只巨型章鱼露出海面,瞪着两只苹果大小的眼睛。船上的人大惊失色,都知道这是海里爱吃人的怪兽。果然一瞬间功夫便抓去了一名水手,那水手惊恐张嘴,未来得及喊几声就被吞进肚子。
“杨大人!”副总帅想大声提醒,一只触手将总帅大人和皮鳇卷走。两人想要挣脱,但触手好比钢索,挣脱不得。巨型章鱼放开了船只,正准备沉到海里,总帅忙大喊道:“不好了,吾命休矣。我要是死了,你们帮我照顾好我老婆和儿子。”一个“子”字没完就被拖进了海里。船上的人见两人被拖进海面,都说凶多吉少,纷纷哭喊,跪下为他们祈祷的。
海面之下安静平和,听不见暴风雨肆虐。章鱼带着他们在水里游动,触手死死的没有松开。总帅在嘴里塞了水鳃草,这种水草能让人在水底呼吸十二个小时。然而水鳃草生长环境苛刻,无法人工种植,数量极其稀少,只有他这样的海军高级将领才拥有。
皮鳇在水里无法呼吸,睁大眼睛,拼命拍打海水,形成一片气泡。时间在一点点流逝,总帅知道皮鳇在水里会淹死,只是水草只有一棵,没办法同时救两个人。给了他意味着自己要死。
他犹豫之际,皮鳇已经不动了,偶尔抽搐一下,大概快死了。章鱼的手腕将他们紧紧绑在一起,无法分开,那么近的距离,肌肉和肌肉碰撞。一时热血上涌,柔软处坚硬,总帅再也不忍心,抓住他的头,嘴对嘴将水鳃草吐了过去。皮鳇肺里的水霎时被吸走,从嘴角流出,整个恢复生机。总帅鼓起腮,留着最后一口气,拼命摇头示意不要将水草吐出。对他而言,皮鳇就是他的稀世珍宝。他最终选择了死亡,等待死亡将他带走。
章鱼往更深的海洋游去,水压越来越大,四周也越来越黑暗和冰冷。总帅想自己还没淹死,可不能先被水压死,抽出作战用的匕首往章鱼触手砍去。匕首锋利无比,一下子割断触手。两人飘在水中,其他触手也没伸过来,章鱼也不回头,消失在黑暗中。
没有足够的浮力上升不到海面,他们只能漂浮在那里。总帅的嘴里氧气越来越少,渐渐失去知觉。皮鳇抱住他,往他嘴唇亲。总帅心想临死前能得到这个男人一吻也是值的。皮鳇用舌头撬开他的嘴巴,将氧气送来。原来只是为了给自己渡气。
氧气一过来,窒息感便减少,他整个人也慢慢清醒。总帅心想这样就算是大难不死了,将皮鳇紧紧抓住,在岸上可没有这样的机会。
这样做两人暂时性命无忧。可是在这冰冷的海水中就算有氧气,在十二个小时内也会冻死。总帅又担忧起来,一定要想办法回到水面。
看似平静的海水其实并不平静,一群发光的水母游过来,数量不知万千。它们体型很小,只有拳头那么大,飘动触丝,发着光,将黑暗的海水照亮,像天上的星星,却又不像星星那么远。
海水忽然变得温暖,一股水流往上升。他们就这样被温暖上升的水流托住,源源不断的力量使他们离开原来的位置,慢慢接近水面。
事后总帅说:“我一点也不想离开水里,那儿的水是温暖的。”皮鳇说:“可是我们没有鱼鳃不能永远活在水里。只有鱼类可以。”
过了很久才浮上水面,两人终于可以呼吸水空气,好像重新活过来一样,毕竟这样呼吸是最舒服、自由的。
水流已经将他们推向海岸。海水变浅了,两人拼命地划,碰到一块礁石。
那块礁石不大,露出水面部分不多,刚好有一处背靠着风,可容藏身。他们上了礁石,拧干衣服,坐在在石头上。外面雨已经变小,但风还刮得很大。海面漆黑一片,看不见。
皮鳇从怀里拿出一颗鲛珠,放在礁石的缝隙处。鲛珠只有指头大小,发出的冷光也不强,勉强能将两人的脸庞照亮。总帅说:“恰好我也有一颗。”说着也从怀里拿出来,放在一起。两颗珠子挨靠,立即生成几丝蓝光环绕,十分梦幻神奇。皮鳇好奇地盯着看了好久,不住惊叹自然有多少瑰丽珍宝。
皮鳇问:“现在几点了?”总帅万幸手表没有被海水泡坏,借着珠光报出时间:“凌晨两点,我们在水里差不多一天了。”
现在在哪里不知道。皮鳇望着发光的珠子发呆。珠子照亮礁石,而在礁石外面是被暴风雨侵袭的世界。
总帅说:“鲛珠产自北海,不是一般的珠子。两颗珠子放在就有蓝光环绕,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皮鳇问:“鲛珠真的是鲛人的眼泪化成的吗?”
总帅笑了,说:“都些无知酸臭的文人胡诌的。我自小生长在海边,见过鲛人。他们长得跟人鱼一样,身上的鳞片会发光,但是不会说话。鲛人很警醒,有时上岸见了人就跑,珠子就从怀里掉出来,像漏沙一样,一次掉上百颗,我们的人就去捡。也不知这些珠子从哪里来,但肯定不是眼泪化的。我想鲛人也会养殖珍珠,只不过方法不一样,所以会发光。这些东西也不值什么钱,街上都有得卖,小时候喜欢和伙伴玩弹珠,用的就是鲛珠。也有些穷人拿这个当灯点的,没有油烟。”皮鳇眼睛仍望着鲛珠,说:“太漂亮了。”总帅问:“你饿了不?”
皮鳇自然回答说:“饿了。”总帅大人就从礁石上掰下一些贝类,打开吃里面的肉。两人在水里待了半日,消耗大量能量,这些贝肉勉强果腹。吃完累乏困倦之意上来,总帅主动要抱皮鳇,皮鳇也不拒绝,因为太冷了,抱紧能取暖。两人睡在一起也不说话,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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