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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愁闷（第1页）

那天，德·瑞那夫人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这个新来的家庭教师肯定蓬头垢面，举止粗鲁；如果我的孩子们犯了错误，他用鞭子抽打他们的。”她越想越觉得烦乱，便想到室外散散心。

当她走进花园时，看到门口站着一位年轻人。这个人身上穿着洁白的脸上挂着两道泪痕，大眼睛里透着柔和的目光，按门铃的手时而抬起，下。德·瑞那夫人立刻对这个孩子产生了恻隐之心，情不自禁地向他走时忘记了由于家庭教师的到来而引发的忧愁。于连此时正处于忐忑中，有听到任何声响。当耳边响起一种温柔的声音时，他不免吓得哆嗦了一下。

“在这干什么啊？孩子”

于连赶紧转身，立刻被德瑞娜夫人的美貌吸引了。他忘记了恐惧，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德瑞娜夫人不得不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来这里做家庭教师，夫人。”他一边回答一边擦拭脸上的泪珠，这是他感到羞愧。

德瑞那夫人惊呆了。她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眉清目秀的小伙就是她的家庭教师，他觉得自己太幸福了。

“是吗，先生？”他激动的问道，“您真的懂拉丁文？”

“先生”这个词让于连倍感惊讶，他愣了一会答到:“是的，夫人。”

德瑞娜夫人喜出望外，接着问：“您不会责罚我的孩子吧？”

“太好了，先生。”她越发激动地说，“您肯定会好好待他们的，对吗？”于连再次听到这位衣着华丽的夫人喊他“先生”，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因为在他的幻想中，只有穿上帅气的军装时，漂亮的太太们才会屈尊同他搭讪。而现在，德·瑞那夫人完全是因为他那漂亮的面孔而主动与他说话，这怎么不让他骄傲？与此同时，德·瑞那夫人也很高兴。因为她曾担心，新来的教士会粗鲁地对待她的孩子们，没想到他竟如姑娘般温柔。这下她可以放心地把孩子们交给他了。终于，德·瑞那夫人从恍惚中醒过神来，竟然发现自己和这个年轻人紧挨着站在大门口，不免大吃一惊，赶紧把这位先生请进室内。

“真的吗，先生，您真的会拉丁文吗？”她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恐怕自己弄错了。

这一问伤到了于连的自尊心，之前的自豪感顿时烟消云散。“是的，夫人。”他努力做出冷漠的样子，“我的拉丁文和本堂神父不相上下，甚至他夸奖我比他还好呢。”

德·瑞那夫人觉察到了于连的不悦，但她还是决定靠近他，并压低声音问道：“您不会体罚我的孩子吧，即使他们的功课做得一塌糊涂？”

在德·瑞那夫人靠近的一刹那，于连闻到了女人身上的芳香，脸立即涨得通红。他轻轻吐了一口气，声音变得柔和起来：“放心吧，夫人，我会听从您的安排。”

德·瑞那夫人对孩子们的忧虑完全消除了。她这时才意识到还没有问过这个年轻小伙子的名字，便歉意地问道：“您叫什么名字，先生？”

“我叫于连·索瑞尔，夫人。长这么大以来，我第一次住到陌生人的家里，心里很害怕，需要您的保护。我家里很穷，没有上过学。除了谢兰神父和一个老军医外，我没有和其他外人说过话。神父可以向您证明我的人品。我的哥哥们很坏，经常打我，所以不要相信他们。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详您谅解，我对天主发誓，我没有恶意。”

于连诉说着这长长的一段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注视着德·瑞那夫人。他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我要吻她的手。这个想法虽使他感到害怕，但他略防地告诉自己：“这位年轻漂亮的夫人，肯定会轻视我这个乡巴佬的。如果我不来取一个于我有利的行动，来减轻她对我的轻视的话，那我就是一个胆小鬼。就在他内心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时，德·瑞那夫人又开始叮嘱他要善待她的孩子。于连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欲望，不自然地说道：“夫人，我对上帝发誓，我绝对不会体罚孩子。”

他边说边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德·瑞那夫人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这个举动使德·瑞那夫人大惊失色，过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受到了侵犯，并责怪自己没有立即做出愤慨的反应来。

德·瑞那先生听到说话声，从书房里走出来，他努力作出一副庄严而慈祥的神态，对于连说：“在您和孩子们正式见面之前，我需要和您谈一谈。”

他把于连和自己的妻子领进书房，神态庄重地对于连说道：“谢兰神父告下我，您品行端正，这里所有的人都会敬重您的。假若您让我满意，我还会给你谋个小前程。我希望您以后不要再见您的亲朋好友，他们的粗鲁举止会影响|我的孩子的。这是36法郎，您第一个月的工钱，但您要向我保证，不可以把们交给您的父亲。”德，瑞那先生对索瑞尔老头甚是恼火，因为在雇用于连事件中，那老头比他更精明。

“先生，您竟然还穿着短上衣，这样会有失体统的。”德·瑞那先生批评于连的失礼，又向妻子询问道，“仆人们已经看见他了吗？”

“还没有，亲爱的。”她略有所思地答道。

“那就好，您穿上这个吧。”他将自己的礼服递给惊诧的年轻人，“现在，我们去杜朗先生的呢绒店里做套新衣服。”

过了一个小时，于连穿着黑色礼服回来了。德·瑞那夫人看到他时，脸的神情很是冷淡，让于连以为她还在生气，因为刚才他大胆地吻了她的手。但于连顾不得想这些，这套不同于以往的新衣服令他产生了一种自豪感。他想竭力压制住自己的快乐，但一举一动却暴露出生硬和狂乱。德瑞娜夫人看在眼里，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先生，请您庄重些。”德·瑞那先生对于连说道。

“先生，”于连回答，“穿着这套新衣服，我感觉不自在，请允许我回房间单独待一会儿。”

孩子们得知家庭教师到了，全都围在母亲身边问长问短。终于，于连从卧室走了出来，举止变得极其得体。他和孩子们说话时的神情，连德·瑞那先生都惊呆了。“先生们，我到这里来，”他在快结束讲话时说，“是来教授你们拉丁文的。我相信大家都会背书吧，这是《圣经》。”他边说边向他们展示一本黑色封面的精装小书，“特别是我主耶稣的事迹，也就是被称为《新约》的那部分内容，今后我会经常让大家背诵的。现在，你们可以让我背背看。”

最大的那个孩子阿道夫接过书，随手翻开一页，只念出了前两个字，于连就流畅地接下去，背了整整一页。大人和孩子们面面相觑，露出了惊异的表情。

这时，夫人的贴身侍女来到了门口，看到了背得如此轻松的于连，不由得感叹：“主啊，多么漂亮的小教士啊！”

德·瑞那先生感到自己的威信遭到了威胁，他不再想着如何考察于连，而是忙着在记忆中搜索出几句拉丁文来。最后，他总算念出了贺拉斯的一句诗。谁知，于连只熟知《圣经》，对其他的一无所知，便假装深沉地说：“这个神圣的职业是不允许我读俗人的作品的。”

德·瑞那先生依旧得意扬扬地卖弄所谓贺拉斯的诗句，并向孩子们介绍贺拉斯的生平，但孩子们的注意力都在于连那儿，对父亲的话根本不在意。于连看到越来越多的仆人站在门口，心想应该让这次考察继续下去，便让最小的孩子斯塔尼斯拉斯随便指一段。这个孩子刚念出一个字，于连立即又背出了一整页。

正当于连倒背如流时，诺曼底骏马的主人瓦莱诺先生和专区区长莫吉隆先生走了进来，这个场面不仅使德·瑞那先生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还使于连在当地名声大振。傍晚，满城的居民都拥到市长家，争相目睹于连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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