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先生,远道而来辛苦了。”李恪回礼,“快快请坐。”
四人入座,略加寒暄之后,李恪便了解了孙伯元的背景。他是一个大盐商,掌控着天下各道州县的数十座盐井和盐池,在京城的东、西两市也开设了数家大盐铺,此外又经营赌场、当铺、酒楼、田庄等,家财亿万,手下伙计足有五六千人之多。这家醉太平酒楼,便是孙伯元在京城的诸多产业之一。巧的是,这家酒楼所在的安邑坊,与吴王府所在的亲仁坊只有一街之隔,又毗邻东市,所以便成了孙伯元在长安的最佳落脚处。
孙伯元的表面身份是富商巨贾,不过真正让李恪感兴趣的,还是隐藏在这些东西背后的真实身份——天刑盟九皋舵舵主。
不出李恪之前所料,这个孙伯元,正是兰亭会上东晋名士孙绰的后人。
孙伯元相当豪爽,一阵寒暄之后便直接向李恪表了忠心,声称愿为他赴汤蹈火,可见尉迟敬德之前已经跟他交过底了。李恪闻言,淡淡笑道:“先生盛情,我心领了。不过,眼下倒不需先生去赴汤蹈火,只需帮我找一个人。”
“三郎尽管吩咐,孙某在京师的手下,少说也有三四百人,全听三郎调遣。”
“如此甚好!”李恪说着,给了李道宗一个眼色。李道宗当即取出一纸海捕文书,放在孙伯元案上。
“杨秉均?”
“对,原洛州刺史,其实是冥藏的手下。”尉迟敬德插言道,“说起来,也算是跟你同盟的兄弟。”
“同一个盟是没错,但兄弟二字就扯不上了。”孙伯元冷冷一笑,“自从武德九年本盟盟主下达了‘沉睡’指令,大伙就各干各的了,谁跟谁是兄弟?”
李恪和李道宗交换了一下眼色。天刑盟盟主竟然会选择“武德九年”这个时间点命令组织沉睡,似乎颇为耐人寻味。
尉迟敬德哈哈一笑:“这敢情好,三郎本来还担心让你去抓这家伙,会坏了贵盟的规矩呢。”
“坏不了,本盟现在的规矩就是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各寻各的活路。”孙伯元笑道,然后把目光转向李恪,“敢问三郎,这个杨秉均犯了何事?”
“光天化日下刺杀玄甲卫郎将。”李恪道,“我奉旨捉拿此人,费了不少力气,可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点踪迹都没有。”
“三郎如何知道此人还在长安?万一他早跑了呢?”孙伯元问。
“此人犯案那天我恰好在场,便命手下追捕,结果手下追到城里才被他脱逃,随后朝廷便封锁了所有城门,严查一切过往行人,直至今日。所以,他逃出长安的可能性很小。另外,有可靠情报显示,杨秉均和冥藏舵主此次来京,主要目的绝非刺杀玄甲卫郎将,而是有更大的图谋,因而后续必然还有行动。据此可知,杨秉均一定还在长安。”
孙伯元点点头,盯着文书上的画像看了片刻,道:“三郎,孙某有一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说。”
“但说无妨。”
“以三郎的身份都找不出此人,可见他藏匿的地方定不寻常。依在下之见,直接追查此人恐非上策,不如从他身边的人入手。三郎可知,这个杨秉均是否有常年追随左右的心腹之人?若有这方面的线索,便不难顺藤摸瓜找到他。”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李恪不禁暗骂自己不动脑筋,同时也佩服孙伯元,不愧是老江湖,一句话便让事情有了转机。李恪回想了一下,杨秉均在洛州任上时,身边似乎有一个叫姚兴的长史,而且一同参与了甘棠驿事件,之前朝廷也曾发布对此人的海捕文书,只是时间一长,他便淡忘了。
李恪随即把姚兴之事告诉了孙伯元,然后对李道宗道:“承范叔,你回头便把姚兴的画像交给孙先生。”
李道宗字承范,李恪从小就这么叫他。李道宗点头答应,看向孙伯元的目光也有了几分敬佩之色。尉迟敬德见自己的结拜兄弟一来便令李恪和李道宗刮目相看,不觉也有些得意。
“三郎,请放心,只要杨秉均和姚兴还在长安,孙某一定有办法把他们揪出来!”孙伯元信心满满地道。
李恪一笑:“好,我相信孙先生。”
萧君默四人在夹峪沟安顿下来后,一晃就过了十来天。
楚离桑作为这群人中唯一的女性,责无旁贷地掌起了勺,不仅天天给萧君默做各种羹汤药膳滋补身体,给父亲做素菜,而且拿出看家本领,每天都做五六道菜给大伙吃,还花样翻新、顿顿不同。
孟怀让和三个儿子已经过了好多年没有主妇当家的清苦日子,这下可算是享福了,每顿都吃得满嘴油光、肚子滚圆。三个儿子便不自觉地围着楚离桑转,天天争先恐后到灶屋给她打下手,或者照她的吩咐到山上打野味。楚离桑也乐得支使他们,还不时跟他们打打闹闹。
萧君默在楚离桑的悉心照料下,身体恢复得很快,伤口基本上都已愈合。这些天来,萧君默都有意无意地躲着楚离桑,因为辩才那天说的事着实给了他莫大的压力,所以这些天他一看到楚离桑,心里就总是有障碍。楚离桑显然也察觉到了,却不知是何缘故,又不敢开口问,因此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既客气又别扭。
时值初夏,正是多雨季节,连日淫雨霏霏,孟怀让腿上的旧伤复发,疼得下不了地。这日清晨,阴雨终于止歇,孟家大郎牵着一头毛驴准备出门。萧君默也起了个大早,正在院子里舒展筋骨,见状便问:“大郎这是要出门?”
“到县城去给我爹抓药。”孟大郎憨憨一笑,“家里的药没剩几服了,这雨季还长,今儿好不容易放晴,我得赶紧去一趟。”
“家里怎么不备匹马?骑驴多慢啊。”萧君默注意到孟家的毛驴虽然壮实,却有些无精打采。
“别提了。”孟大郎苦笑,“原来养着两匹,一公一母,本来还寻思着下崽卖钱呢,可前阵子都被三郎那臭小子给输掉了。”
“三郎好赌?”萧君默有些意外。孟家三个儿子,就数小儿子最为精明、脑子活泛,萧君默对他印象不错,没想到却是个不上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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