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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唯明（第1页）

这次，李少尹爽快地答应帮忙核查严府宅邸的建造记录，之所以这么爽快，是卫蹬装作无意中让李少尹知道了我和当今圣上的关系，这层关系很多人知道，但不知道的人还是占大多数，这可能要归功于墨垣卫，因为他们的存在和无孔不入，朝廷的官员现如今即便是下了朝堂也不敢在背后非议圣上，因此，李少尹大概能想明白，帮助我这样一个人，大概对于他保住头上的官帽是没有弊害的吧。

李少尹是讲规矩的，还是和先前一样，亲自动手从堆成山、摞成墙一样的簿册架上翻找修文坊严宅的记录，李少尹说：“我最讨厌破坏规则的人，一个人为了图自己的方便去破坏规则，那么就会有更多的人因为他的破坏规则变得不方便，破坏规则也会让朝廷的秩序和安全受到挑战和威胁，当然也包括我们自己的安全。”

李少尹指的安全，大概是指官位的稳固程度，说白了，就是遵守规则能至少保证自己的官位坐得稳固，而碰上那些不讲规则的人，对自己稳当的官位则是一种不确定的冲击和挑战，比如曾经满京城抓捕凶肆商人的我。

但李少尹现在正在开着后路为我们大行方便之门。

“嗯？”

卫蹬正坐着品茶，忽然听到了李准的一声惊讶，他手里端着一杯用茶叶沫子泡的茶汤，长期的行伍生活让原本书香之家出身的他早已品不出茶汤的好坏了。

李准的这一声惊讶的声音传来，让卫蹬明白，这小子肯定是找到了这条记录，于是便走了过去。

“严大人卸任丞相一职后，才在修文坊建了这所宅院，你看，建于隆武五年三月。”李准说道，“你再看这里。”

卫蹬的目光跟随着李准的手指慢慢下移，看到了一行小字：“府宅监制匠人，皇甫唯明。”

“哦？”这下连卫蹬也不禁惊讶了起来。

前朝的工部侍郎，大皓京城的初步设计者，建造大师——皇甫唯明，一百零三坊，东西——南北各十三条街，令万国来朝的大皓京城蓝图绘制者，尽管被中途罢免了，可竟然为一个已经不在丞相任上的陕西参政严邝，设计建造了一处宅院，一处不过两进院子的小宅邸，甚至这处不起眼的宅院还比不上一个五品官员的住宅。

这皇甫唯明在前朝郁郁不得志，在本朝建元之初，却受重用，营造了离阳都城，只不过没多久又失了势，彼时京城的改建工程才刚刚开始，此后便几近于销声匿迹，深居简出，与人少有来往，可能大凡这类有工匠大才之人，都多少有点异于普通常人的性格，更何况其仕途坎坷。

卫蹬顺便拜托李少尹再查询一下皇甫唯明的住宅所在。

李准看了看面前刚翻了半天的籍册，白了卫蹬一眼：“敢情不是你翻？这是拿我这堂堂的京兆府少尹当苦力使。”

卫蹬紧了紧衣领，说道：“我倒是想帮你翻，不是怕泄露了你们京兆府的机密，影响社稷安危嘛。”

李少尹又烦燥燥地翻找了约一炷香的功夫，方才查到这皇甫大师的宅邸在明义坊，位于京城最西侧的一个坊，再往西便是一片丛林，茫茫无际，丛林与北边上阳宫之间隔着一条离河，沿着离河方圆数里是皇家的御用园林，和茫茫无际的山林挨着，或者说这皇家园林便是从这山林里划分出来并善加修缮营建的一片地方。

既然找到了皇甫惟明住宅所在的位置，倒也不急着去找他，从京兆府出来，已经到了未时，我让他二人先回去，自己去宁国公府，接苡南外出散心。宁国公出了事，想必她也是日日心中艰难，我叫上了她到离河边散心，走着走着，看到一处卖冰糖葫芦的摊子，便去买两个来尝，这家生意很好，人很多，正排着队，苡南突然说道：“咦，这不是李公子吗？要打个招呼吗？”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确实是李广如，在我们前面隔着五六个人的地方，怎么哪儿都有他，便说道：“不打。”

苡南调笑道：“打声招呼能怎么样？”

我们排着队，苡南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我说着话，排到李公子时，苡南突然不说话了，侧身站在队伍左边，不动声色却又呆呆地看着李公子，李公子接过小贩递给他的冰糖葫芦，付了帐便走了，苡南又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挪步到队伍右侧，看着离去的李公子背影出神，待他走远了才回过神来，继续同我胡聊着。

第二天一早，我和皇甫泰、卫蹬便找到了李少尹所指的这处地方，但皇甫唯明的宅邸却空无一人，不像是平常有人居住过的样子，锁头上都爬上了蛛网。

最后还是皇甫泰出马，托关系询问了一个在工部任职的旧部，才在与工部建工司有部分交集的金吾卫档案中寻到了皇甫唯明的另一处住所，也就是真实住所，就在南市之中，这皇甫大师的品味果然别具一格。

我们在南市中兜兜转转，最后在一处最热闹的售卖瓜果、蔬菜、牲畜等物的闹市片区寻到了他的住宅，这位风水营造大师为自己选择的宅地，前后左右都被市井的繁闹所包裹，宅院门朝西开，正门前是南市最大的菜市场，背面东侧是牛肆，里面除了售卖牛马，还售卖鞍辔蹄铁等物，北侧有京城最大的书画集市，南侧是绸缎庄。

我们三人站在宅门口，忍着周围沸反盈天的聒噪声，门都快敲破了，里头才有人慢悠悠把门打开，是皇甫大师本人来开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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