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假装大哭:“啊,你们欺负我,你们孩子站在被子上跟我比身高,比不过我还凶我……
啊,我不比了,你们欺负老实人……
啊……”
母亲见我大哭,把我护在身后。
“孩子说得没错,你们都站在被子上了,还觉得不够高,还要让大人拎着。
你们一开始别比身高,直接明抢不好吗?”
护士姐姐见母亲这边也要急了,拉住潘家妈妈,小声嘱咐。
“你看,人家现在占着理了。
你要还是继续闹,我反正给你们调解不了,你们要不先找地界说理去?
等打完这一架,再回来陪孩子住院?”
潘家妈妈瞪了我一眼,在母亲如母鸡护崽的眼神之中,抱着潘海军走了。
走廊里,回荡着潘家妈妈对本地人的偏见。
“海津人欺生!”
仓促之间,她连潘海军的鞋子都忘了带走。
护士姐姐抓起鞋子跟了上去,一段风波总算暂时平息。
当年的我不是特别理解母亲和潘家妈妈在争什么。
后来长大了一些,大到我也经常陪母亲住院后,我才意识到,两个妈妈争这一席之地的本质。
他们本质上并不是在争这个病床,其实是在争陪床的折叠床。
如果孩子能住在成人病房里面,晚上母亲便能搂着孩子一起睡在成人病床上。
但孩子入住了儿童病房,晚上母亲就需要花五块钱租一张折叠床睡觉。
成人病房这边房间大,过道宽,还不需要加折叠床,显得宽敞又整齐。
儿童病房那边孩子们都住上下铺,家长们的折叠床,有时候需要铺到病房外面的走道和阳台上面。
环境上县的杂乱无章,室内室外一片紧凑凌乱。
我在那一年,学到了社会生活中的一个恶习。
就是遇到管理者摇摆不定,或者尺度把握比较宽泛的事情,一定要大声说出自己的诉求。
因为,你不闹事,就会被忽略。
而你一旦闹了事,不仅很大概率不会被追纠责任,还可能因为可怜你,给你安排更优厚的待遇。
就如同我现在住的这张成人病床,据说在我住院期间,为母亲节省了近二百块的租借费用。
母亲觉得,是我大闹病房给家里省钱了,所以每天都给我买一根一块钱的儿童肠吃。
有趣的是,在那年人们把火腿肠当好东西给孩子吃,甚至商家专门生产名为“儿童肠”的小包装火腿肠。
如今回头想想,真不如直接吃两块钱一袋的牛肉干。
另有一件事,让幼小的我忽然感受到了世事无常。
二床的黑脸小哥哥在某天晚上被拉走急救,就再也没能回来。
因为争夺病床生过冲突的潘家妈妈,带着儿子成为了我们病房的新病友。
我们两家再度见面之后,要说不尴尬肯定是不可能。
不过,两位母亲在这件事上很有默契,不仅都没有主动提及,甚至还在之后一起去了批市场逛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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