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陌生的太阳系外,一颗归家的彗星,正在急速地朝着它的母亲,太阳系飞来。
刚刚越过奥尔特星云的它,携带着这次外出的收获,急于向母亲炫耀和展示。
它是个游子,归家心切的游子,在它200多年的系外旅行中,有一堆无人诉说的故事,想要哭诉,宣泄着这次旅途的孤独和艰辛。
划过柯伊伯带的它,在柯伊伯带外围,开始享受久违的母亲怀抱,像个婴儿贪婪地依偎着,感受着母亲怀中的温暖。再也不用担惊受怕,此刻的它,没有了系外陨石的轰击,没有了系外无边黑暗的笼罩,没有了系外那无限宽广的孤独。
年轻的它,怀着着满腔热血。尚未冷却的内核,透过厚实的地幔,正在传递着热量,供给地壳,向这冷酷的宇宙,声明自己还活着。此刻,隐忍着的它,开始舒展手脚。在母亲温暖的目光下,地表的温度,开始逐渐升高,渐渐唤醒冬眠近200年的大地。
首先地表温度上升到了零下负196摄氏度,海洋上漂浮的液态氮气开始升华,形成了初始大气,漫射着遥远太阳射来的一丝光亮。冬季里漫天的星光将被大气遮挡。银河落暮,刚刚形成的氮气薄雾大气层,仅仅千米厚度的雾气,仿佛一层薄膜,覆盖着面向太阳的大地。随着液态氮气渐渐消失,大气层向着阳光照射不到的星球背面蔓延,包裹住了整颗彗星。
接着就是生命活动必不可少的氧气。氮气海洋消失后,潮水落去,淡青色的大海,将这颗苍白的彗星点缀得格外美丽。冰川河流,群山连绵,在朦胧的大气下,呈现出一副波澜壮阔的青色风水画。零下负183摄氏度,液态氧气形成的河流,开始升腾,长达200年形成的河道将会枯竭,露出那饱经沧桑的河床。升华的氧气为这单调的大气注入了新的元素,这也是生命复苏的基本元素。
零下负1615摄氏度之后,蓝色海洋消失。只留下无比坚硬厚实的冰层。那是远古时期留下的海水。散落在世界各地的甲烷,乙烷等各类烃类气体,天然气开始气化,散发到大气中,缓慢漂浮到大气层的最上方,反射着地面向宇宙散发的热量。大气层逐渐变厚,在太阳风的吹拂下,大气层变成了水滴状,裹挟着彗星向着太阳飞去。长长的彗尾扫过漆黑的宇宙空间,仿佛白色的毛笔,在漆黑的宣纸上,开始书写它的篇故事。又仿佛母亲的脸庞,轻轻滑落的泪珠,为它的游子伤心落泪。
在甲烷等天然气的作用下,温室效应现象显现,地表的温度加速升高。那些流入地下的液态天然气,或是海洋深处的液态天然气,气化后,被大地表面的冰川封印,又或是海洋冰川的阻挡下,形成了巨大的气泡。在海水透明的冰层下,聚拢成巨大的白圈。
丰富的天然气,成为了夸父部落赖以生存的热量来源。温度升高到零下负78摄氏度后,液态二氧化碳开始气化。大地才刚刚开始苏醒,冬眠的生命开始复苏。深埋在大地深处,各个角落里的生灵开始为新的轮回祈祷。
而此时,夸父部落里的冬眠者仍在冬眠,如此的低温,依旧无法苏醒他们。另类的他们,需要在37摄氏度的温水里浸泡,才能结束冬眠,他们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即便是夏天的最高温度,还是零下负20摄氏度的冰天雪地。
永远冰封的世界里,他们都是失败的冬眠者,仿佛抄作业的小学生,向这个冬眠的世界抄袭,却又抄错了答案。夸父部落里,还有一群失眠者,是冬眠者孕育出的,无法冬眠的后代。先天缺陷的他们,无法冬眠,任由低温摧残。先是血液凝固,出现供氧不足,然后细胞缺氧,肌肉组织和脏器开始坏死,最后冻死。
冬眠者,生长缓慢,寿命悠长。在寒冷的环境下,冻结身体,冰封细胞,降低代谢,没有足够能量供应的大脑,渐渐陷入沉睡,等待身体的解冻,将其唤醒。百万年的繁衍,冬眠者成为了这个彗星世界的重要成员。散居在世界各个角落里的部落,用他们部落特殊的生存技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顽强拼搏着,延续了一代又一代。文明崛起过,覆灭过,残酷的生存环境依旧没有熄灭这文明火种。
部落里的失眠者,是部落不可缺失的家庭成员。失眠者拥有强大的生成代谢能力,维持着体温对抗低温。这使得他们的寿命短短不足百年。然而他们又是天生的冒险者。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他们比冬眠者更能抵抗野外的寒冷,而冬眠者在零下负60摄氏度的低温下,被动进入冬眠,逐渐失去意识。
野外冬眠等于自杀,留下的肉体在荒原上就是荒原兽的口粮。就算寻得一个栖身之所,藏在了某处,他也将永远无法苏醒。直到被人发现,又或是地质运动将他送进刚形成的温泉里,这是千万年都无法遇到的传说。
万年的冬眠者,在无数的岁月里,大脑神经元将会消耗他身体内所有的能量。将经年累月储存的脂肪耗尽,再一点点地蚕食肌肉。最终变成一具干尸。失去能量的神经元不断萎缩,死亡。那携带大量记忆的大脑,将会遗失他曾经无比珍惜的人和事。包括他深爱的人和深爱他的人。一切都将重置。而他将变成迷失者,迷失过去,变成一个成年的婴儿。
长达200年的冬季,被选出的少数失眠者依靠部落留下的物资,躲在封闭的地下城里继续繁衍生息。等待春季的到来,唤醒部落。他们是幸运的,也是最不幸的。
大祭司和长老们,放弃冬眠,在地下城里,教育、抚养着一代又一代失眠者。大祭司传承部落的知识文化,长老们教授着部落的生存技能。冬眠者的他们,两百年的冬季里,维护着微弱的文明火种。在这颗彗星的其他角落里,每个部落都在已其特殊的方式,苟延残喘。
一代代的失眠者出生,老去,一辈子都只能活在狭小的地下城里,听着他们永远无法理解的故事。在暗无天日的生活里,时时刻刻直面死亡。冬季的陨石袭击,冰川地震,地下城漏气,液态氧气池干枯等等。每一次事故的发生,都需要巨大的牺牲才能挽回。每一次幸存,都会留下数百具冰雕,那是地下城里全部的男人。
冰雕会在百年的时间里,粉碎得荡然无存。但有一种精神,永世长存,矗立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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