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人说了句:“如果河阳王当了天子,这才真真是顺应天意。河阳王一向爱兵如子,关心咱们疾苦,这怎么也比那五六岁的娃娃要知道冷热吧?”
有人又道:“王爷一向忠义,只怕是不肯背负这恶名。”
安童与李玖詹对视了一眼,也不吭声。此时又有人嘀咕道:“你们当真不知道么?这穆帝在时,还留了一道旨意呢,说是要立河阳王为帝,倒是这先帝窜了位呢。”
到了开饭时候,军营中的将士们,还在为前日出现黑日头的事议论纷纷,喋喋不休,如今又说老皇帝还留了另一道圣旨,这嘴长在人身上,自是跑的比风都快。
于是乎,一传十,十传百,不过一个晚上的光景,这全军上下下至马夫,上至将军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须臾,安童与李玖詹,把军中盛传河阳王为真命天子的话,与阿平说了一道。阿平垂头想着,此番军心都在王爷身上,这个机会决不可白白放弃。
如今这大皇子昊然年纪尚幼,身边只有皇亲国戚,却少有贤臣辅佐,若说派兵征战,体恤将士一类的,是真真的算不上。
“既是如此,咱们不妨先发制人,先拥立王爷称帝,然后再挥师北上。两位以为如何?”阿平说了句。
安童道:“我也是这么个意思,所以才特意与你相问。”
李玖詹前思后想,说道:“要拥立王爷为天子,这头一遭便要这各部主将一致拥护,但凡有一人出了岔子,那也是极大的麻烦。”
安童有言:“现下大半都是王爷的旧部,这些人自然不用说了。余下的,还有王爷钦点出京的高怀,我曾听闻,他生平所钦佩者,唯有河阳王而已。还有那叶时初,虽然是叶家的人,可行事却与叶之章大大不同。据说他笃信密宗,现在上天垂象,改朝换代,他焉敢逆天行事?所以这些将领,我倒是觉得全都不足为惧。至于,还有余的小将军们,李大人该是知晓大概了。”
李玖詹点头道:“是了,余下的还有一名小将军,名唤张毅堂,这人与我私交甚好,平日里也会一同吃些酒。若是我开口了,想来也不会坏事。“
安童听了喜色道:“如此甚好,平指挥使,既然如今咱们已经说定了,还请把军中诸人的意见转达予王爷才好。”
阿平听了,却皱眉道,“王爷素日是以忠义立天下的,如若咱们冒冒失失跟王爷禀报了,必定会被拒绝,这样就便是弄巧成拙了,咱们最好是想个万无一失的法子,使王爷无法推辞才好。”
正在三人商议之际,只见有人进来禀报说说:“现在军中将士纷纷传言,要拥立王爷为帝,请求三位都去劝劝王爷应了这事。兄弟们都说,如果幼主即位,定然不懂体恤将士辛苦,这样的皇上,他们不愿意为之卖命。如果王爷不愿当皇帝,将士们就都不干了,说还不如回家种红薯。”
李玖詹听了点头道:“人心所向,那咱们便给王爷做个高台,叫他下也下不来,只得应了将士们所请。”
是夜,三人将诸将领请到营帐中,将意思说了一遍,诸将领果然齐声说要拥立,又回了各自部队,劝谕属下小兵。
到了五更天,周筠生刚起身,擦了把脸,见李玖詹、安童随阿平进了营帐,便问道:“今儿个一早,你们怎么一同来了?”
阿平听了,便把军中民心所向都说了一通。
周筠生笑笑,只淡声道,“本王深受先帝皇恩,如果取天下于孤儿寡母手中,岂不是陷本王于不仁不义之地?这军营里的将士们,不想去打仗,说拥立这等玩笑也就算了。你们几个,一大早,来凑什么热闹。”
李玖詹躬身禀道:“上天垂象,不可逆天,王爷乃是真龙天子之身,这不能改。大皇子年幼无知,若是继位,朝政必然被宗亲把持,政治若是不能清明,这天下烽火四起,遭殃的还是老百姓啊。不管是为国、为民,为保祖宗万世基业,唯有王爷继承天子之位,才能平息干戈。而且昨夜,军里都传开了,说是如果王爷不称帝,那大家伙便都回家种红薯去了,在,就算为了稳定军心,王爷也断不可推辞。”
周筠生沉吟半响,换了一身戎装,信步走出帐外。
只见众将环立于帐前,一见河阳王出来,只齐声道:“三军无主,一致要求拥立王爷为帝。”
周筠生正要开口,安童与李玖詹将早已备下的黄袍从阿平手中接过,一左一右,替周筠生罩在身上,诸将士见了,乌压压地跪了一地,三呼万岁,这声音贯穿乡野。
周筠生道:“如此大事,你们也是胡来。本王深受先帝恩泽,如今先帝尸骨未寒,便取了这大钺天下,世人又该如何说我?”
“爱民如子,平叛反冤,这便是无愧于天地。”李玖詹颇有气势地说道。
诸人又将周筠生拥上了马,要回京师,让周筠生称帝。
东方鱼肚微色,这京师里大大小小的官吏,仍在皇帝梓宫前守灵。只见他们按官阶大小分班排列,满满跪了一地。
不一时,宫门外一阵大乱,远远望着,只见一个把守午门的侍卫,脚步跄踉,沿着御道直奔梓宫而来,一路高呼:“急报,河阳王反了。”
有人几乎吓得瘫痪在地,满朝文武,手脚无措。就是那些宫女太监骤闻之下,也无不面如土色,心惊不已。
公孙展率人出去,想要与周筠生谈判,哪里晓得,才出了午门,便出言不逊,被安童斩于刀下。
待得再有侍卫来禀详情,孙巍岱坐不住了,想着朝局不能乱,只安抚着诸人,沉着气等着。又有人来请淑妃与皇长子回避别宫。淑妃知是大局已定,一时想不开,便自缢了。待得有宫女发现之时,昊然早已哭得昏厥在地。
周筠生一行人径直入了宫内,这宫女太监们均以君礼俯伏道旁迎接。薛巾麻利儿地取来了玉玺,周筠生双手捧过,高举过顶,玉阶下百官三呼万岁。
远处,茱萸洞悉这宫中的巨变,一时气血上涌,重重地咳了一声。
彩莲道:“主子,如今王爷是皇上了,咱们是不是不用出宫了?”
茱萸面上冷寂,只漠然地注视着前方:“如今咱们都算是先帝时的旧人了,这宫里又哪里还有咱们呆的地方。留下做什么?皇太后么?那倒还不如去水月庵来的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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