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缶一手斟酒,一手夹起一只酱卤鸡腿,说道:“你我相识多年,今为至交,日后必为君臣,请听臣斗胆一言。自中丁(商王朝第十任君王)以降,大商历经九世之乱,商道不彰。大王本欲复振大商,怎奈畿外敌方多有侵扰,近日近畿目方又起反意,须知目方距殷都比我虎方还近,王师左支右绌,大王殚精竭虑。劝君谨遵王命,休教王上忧虑。”张嘴撕下一块鸡肉,边嚼边说:“大王嫡子仅君一人,其余庶子难孚人心,若君今后勿违王命,他日必为天下一人。”
子昭听着眼前挚友的肺腑之言,习惯性地欲辩驳几句,但心知虎缶说得没错,而愿意不顾个人得失向自己道出逆耳忠言的人寥寥无几,于是遥举酒杯向虎缶致意。
忽然,子昭似乎想起什么,端着杯中未饮尽的酒,皱眉思索道:“我与鬼殳只两人,无牛无马,那日出殷都东门后,向河邑方向南行一日三十里后在一羁所歇息,第二日天未明便出羁所,四望无人,方才转向东行大道往柚邑去。”
虎缶吃尽箸间的酱卤鸡腿,撇撇嘴,说道:“如河邑的邑长、邑尹(城邑副长官)、田官、廪尹、羁正,大王只需令一骑飞驰赴河邑一问此等邑中官吏,便知君上是否抵达河邑。便是从殷都派出的斥候,沿路追随都能探得得君上的行踪。”
子昭叹口气,道:“所言极是,此等道理一想便通,我竟疏忽大意。”
虎缶宽慰道:“非是君上不解此中关节,而是君上极不愿去河邑,故而四处游玩,心中又自生出大王自始至终不知此事的奢望,意图使自己释怀。”
子昭击节道:“且慢,父王是何时知晓我未至河邑的。
虎缶想了想,答道:“三日前。”
子昭:“父王何时令你宣王命?”
虎缶不假思索地答道:“三日前,小食后日落时分召我,令我次日清晨启程。”
子昭凝眉思索,沉吟道:“三日前知我未赴河邑,令你次日启程。”似乎脑力有所不逮,子昭拿起割肉铜刀,边算边在案上刻画计数。虎缶端着黍饭,夹起一块烤鹿肝佐饭,边吃边看着奋刀疾书的子昭。
子昭算罢,指着案几上的道道刻痕,对虎缶解说道:“我二十六日前离开殷都,河邑距殷都不过百里,慢行四日足以抵达。若是父王由河邑官吏处得知我未赴河邑,则算上使者侦骑来回耗时,自我离殷都后八、九日便知我未至河邑,何以我离殷都二十三日后才知?”
虎缶吃罢鹿肝,正夹起一块羊排,说道:“许是大王事务繁忙,你离殷都十四日后才派使者去河邑询问,加上使者来回的八、九日,正好三日前使者返回殷都,大王得知你未至河邑。”
子昭点点头,似乎赞同虎缶此说。然而,子昭目光大盛,似乎现什么,问:“车马至鹿邑快则一日,慢则两日,加上今日,你来鹿邑却走了三日。三日前父王令你启程赴何处宣命?”
虎缶放下箸中只吃一口的羊排,将箸置于案上,答道:“王命我赴柚邑田庄,向殿下宣命。到田庄后,询问田庄管事得知,殿下几日前离庄先向西,后折向南,怕是往大河渡口去了。我是由西面大道赴柚邑的,若君一路往西,必与我迎面相遇。其实不用管事说,我也知君必往南去了。往南至渡口,询问戍守兵卒得知,殿下又转向东去了。我知殿下在鹿邑有籍田,故而由渡口往鹿邑来。不论如何,总要宣达王命之后,才可返回殷都复命。”
子昭将手中小刀插入羊腿,朗声道:“难怪今日你从邑南大道而来,原是三日时光绕了这一大圈!”随后抬手又将小刀拔出,握在手中对虎缶说:“父王若由河邑官吏知我行踪,只知我未赴河邑,必不知我在柚邑。父王知我在柚邑田庄,必是从柚邑之人得知。三日前,我甫至鹿邑,而柚邑告我行踪之人则甫至殷都。柚邑距殷都八十里,车马一日,疾行两日。由此可知,在我离柚邑至梌邑,或是由梌邑至大河渡口的这两日,告我行踪之人从柚邑启程赴殷都。只是我在柚邑王庄居住足有半月,所见所遇之人不少,而王庄众人皆知我身份,现在尚难知晓是何人告我行踪。”
虎缶见一向言语简洁的子昭啰啰嗦嗦算计这半天,倒也算得通透,点头称是:“君所言极是,如君所言,告密之人必是邑人或王庄中人,此人倒无足轻重。吾等所虑之人,乃殷都收买此人者。”
子昭问道:“殷都中谁人欲置我于险地?”
虎缶吃罢羊排,又夹起一枚酸梅去腻,答道:“殿下身居储君之位,欲置殿下于险地者,不止一人。”
子昭不置可否,又问道:“若父王立妇婵为后,我那两个兄弟岂不也成嫡子?”
虎缶停止咀嚼,若有所思道:“如今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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