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很昏暗,仅靠两盏烛火艰难地试图照亮。地下的湿冷气息泛滥着,透过衣物,触及皮肤,由外而内地渗入一股寒意,令李信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他甚至有点分辨不出,此刻他所感受到的寒冷,到底是来自于这环境,还是来自于他内心。
他的眼前不断地浮现出小胜、小驴还有那天顺手救下的上宜县那两个小姑娘的笑容。这些孩子笑得那么纯粹,不掺杂任何一点功利,吃块糖饼就能快乐老半天......竟然有人会对这样的孩子有那样的想法。
李信怒火中烧,却没有太多表现,只是默默握紧了拳头。只有仔细观察才能发现,他的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变得已经有些发白。
王贵的眼神也越发冷冽。事实上,不仅是王贵,所有在场护卫的眼神中,都逐渐泛起一股火气。
杨保依然静静地讲述着,仿佛对这些升腾的敌意浑然未觉,又仿佛是抱定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失去了所有委婉的兴趣。
令人遍体生寒的真相不断从他的双唇间吐出,像是浑身生长着倒刺的不知名怪物,逐渐逐渐用它的触手勒住了所有人的脖子,令人连呼吸都不通畅起来,半晌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杨保显然没有上过多少学,讲话也没什么章法。整个讲述的过程中,他都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话里充斥着诸如“哦,对了,某某家的某某也来向我要过什么什么”之类的句式。
不过,正是由于这种凌乱的碎片式的讲述,才更让听得人生出一种绝望之心来,仿佛在面对一头无论如何也无法回避的丑陋怪物。杨保的话就好像带领着听者从无数个角度观看着这头巨兽的剪影,然而不管往哪里看,都只能看到它丑陋的皮肤和皮肤上令人作呕的黏液。这怎能不让人绝望?
按照杨保的说法,这些掳人的团伙将孩子们掳来以后,他会按照孩子的品相将他们分级,预备分配给不同的买家。小驴的品相就不错,本打算留着送给崔家的某个公子,所以,他才会在牙行呆那么些天而没被卖出去。若是品相不好的孩子,则会被直接混入普通的家奴之中,当成家奴出售。
李信的指节在椅子的扶手上轻敲,轻微的声响在空气中不断回荡,似乎稍稍暴露了他烦躁的内心。
他已经逐渐领悟到了。这一桩黑色的交易不仅仅是贵族们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已,也是在借着这共同的“爱好”建立起密切的联系,编织关系网。
良久,轻巧的咚咚声停下,杨保的讲述也结束了。牢房里陷入了片刻的寂静当中。
杨保犹豫了一下,道:“王爷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李信回过神来,想了想,摇摇头,道:“没有了。这些已经够写一封密报了。”
杨保缓缓点了点头,然后又张了张嘴,似乎欲言又止。
李信摆摆手,道:“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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