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日子,两人也已经看守冷宫四年多了,不说对冷宫里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也能说对冷宫里头十分熟悉了。尤其是赵九霄,他虽然话不多,但对于冷宫里头的一切其实比凌云彻更加了然于胸。
赵九霄开了冷宫大门上的锁,让一个路上临时抓来的小太监替他们看着大门,然后便快从井中打了两桶水,带着凌云彻径直就往如懿和惢心的房间走去。
“你走那么快干嘛?难道你知道是哪间房着火了?再说了,你便是知道又如何,这里头也没有什么东西好烧的!”
凌云彻跟在赵九霄身后嘟嘟囔囔个不停,赵九霄忽然停住脚步,有些嘲讽的看着凌云彻,“着火的是你心心念念的娴妃娘娘的屋子,你说是不是该走快些?”
凌云彻被戳穿了心思,倒也不恼,只是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嗔怪赵九霄道:“你既然知道是她的屋子着火怎么不早说?”
赵九霄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提着水桶快步便上了楼,进了如懿和惢心的房间,一桶水兜头兜脑的就泼在了如懿好不容易吹起来的火苗上。
火苗瞬间就失去了生命力,只剩下了二楼地板上一个黑漆漆的脸盆大小的洞,和被烧的黑不隆咚的窗框,以及地上一堆被烧的乱七八糟的女子衣物。
赵九霄看了一眼便知道这是人为纵火,看向如懿的眼神便不善了起来,这个废妃从来到冷宫的那一日开始,便处处标榜自己的与众不同,不过这也就罢了,毕竟是做过娘娘的人。最让人觉得恶心的却是她已经不如鸡的落毛凤凰了,却还不时的指使那个年轻的宫女干活,甚至最初的时候,她还让那宫女烧水给她洗澡。
没在宫里当差之前,他总觉得皇上啊、宫里的娘娘啊、阿哥啊、公主啊,那都是天上的仙人,都是高贵华丽的,可后来等在宫里当了差,尤其是到了冷宫当差之后,他才知道什么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宫里的娘娘啊,原也是有傻子的!
如懿看着被扑灭的了小火苗,愣愣地看了好一会,才炸着手指提着棉袍的下摆往门口走去,她东张西望了好一会,才确认冷宫还是原来那个冷宫,除了疯疯癫癫的废妃,便只有眼前的这两个侍卫。
但,如懿终究还是不死心,她回身抓住凌云彻的衣袖,焦急的问道:“凌云彻,皇上呢?皇上怎么没来?”
凌云彻有些莫名其妙,皇上要么在养心殿,要么在后宫,无论在哪里都能这东北三所隔着老远呢,冷宫里头的一次小小的走水,他又怎么会知道呢?
不过赵九霄却仿佛洞悉了如懿的心思似的,漫不经心的道:“这位主子怕是忘了,这里是东北三所,是冷宫,是不祥之地,不是你当年的那什么宫,皇上是贵人,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呢?”
凌云彻以为如懿被吓坏了,下意识的才去找皇上,于是便道:“主子,自打咱们兄弟俩到冷宫当差以来,就没有见过皇上来冷宫这地方的。”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着已经被烧的只剩下四条黑黢黢的窗框的窗户,便又道,“主子,这地方你们今儿晚上定然是不能住了的,不如趁着天色还早,我和九霄帮你们把东西搬到稍微好一点的房间去……”
“不,弘历哥哥不会不管我的!我要去找弘历哥哥!”如懿仿佛疯了一般,拨开赵九霄和凌云彻便往外头冲,却和怀里还抱着一捆木板的惢心撞了个满怀,木板跌落在地。
“主儿,这是怎么了?咱们屋子怎么走水了?”惢心看着黑不溜秋的房间和地上散落着的自己的衣物,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的主子,准备烧死自己呢,不过好在我和凌云彻现的早,帮你将人救下了,毕竟,在这宫里头,无论是嫔妃还是奴才,自戕都是大罪,会累及家人。”赵九霄看向如懿的眼神带着比拟,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似的,“她若是自戕成功了,不但累及爹娘,怕是还会累及到你。”
惢心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什么自戕?她家主子怎么会自戕呢?便是这满后宫的女人都自戕了,她家主子也是不会自戕的!
“主儿,你没有自戕,是吧?”
如懿仿佛终于认出了惢心,她一把抓住惢心的手臂,“惢心,你去找李玉,李玉不是喜欢你吗?你让他求求皇上,皇上一定会让我出去的!”
听到李玉的名字,惢心的脸色沉了沉,这是她心里不能碰触的痛啊!
惢心将如懿死死巴拉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拉了下来,“主儿出不去这里,奴婢也出不去这里,李玉也不会来冷宫,所以,奴婢也没有办法。”
如懿闻言,死死的盯着惢心,仿佛在确定她说的是不是真话,终于,她叹了一口气,然后又看了看赵九霄和凌云彻,见赵九霄一脸寒霜的样子,最终还是转头走到了凌云彻面前。
“凌云彻,你是侍卫,定然是能见到李玉的,他是御前太监,你就说因为本宫失火,本宫受了惊吓,让他这话转达给皇上就好了,等本宫从这里出去,定然少不了你的体面。”
凌云彻还没开口,赵九霄已经轻笑出声了,“行了,这里的火已经扑灭了,我要回去吃饭了,你走不走啊,凌云彻?”
凌云彻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如懿又看了看赵九霄,终究还是十分抱歉的对如懿道:“我要是能见着李玉,就把你的话转达给他,但是你也知道的,我就是一个看守冷宫的低等侍卫,不一定能见的到御前总管的。”
听到凌云彻接下了自己的嘱托,如懿瞬间高兴起来,“凌云彻,我知道你是个守信的人,只要你有心,定然是能做到的。”
赵九霄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提着桶便兀自往楼下走了。
凌云彻有心想和如懿多出两句,但是这是在宫里,但凡走动,必得是两个人的,否则被上峰知道了,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事端了,便只好道,“我尽量吧。”
然后也提着桶便下楼去了。
等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惢心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屋子被火烧的情况,因着这些天又是冻雨又是雪的,再加上东北三所常年难得见太阳,因此火并不大能烧的起来,除了地板上有个洞,窗框被烧的七七八八,其他的地方除了有些黑色的灰,仅此而已。
惢心实在太累了,她并不想大费周章的换个房间,于是,她就用放下抱回来的木板将那个洞和窗户堵了堵,将就着住了。
如懿托付完了凌云彻之后,便安心的等着弘历将她风风光光的迎出东北三所,可等了一个多月,这都快过年了,也不见有人来,甚至连内务府都没有派人来修一修烧坏了的地方,仿佛冷宫的这场火并不存在似的。
如懿这才害怕起来,难道说弘历哥哥已经完全忘记自己了吗?
这一个认知让如懿的心头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惧,心跳快的不受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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