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奶奶手脚麻,噤若寒蝉,两瓣唇抖索,眼睛盯在郑嘉辞身上,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即便她恨毒了元清蕊,却从不曾想过要杀人。
嘉辞的手段,未免太阴狠了些。
郑嘉辞察觉出三奶奶眸中的惊悚,唇边笑意更浓,问“娘怪我处理不当?”
一句话问出来,气势夺人,便是三奶奶这个亲娘,也有几分畏惧。她勉强挤出笑容,说“怎么会,你为娘出这口恶气,娘感激你还不来及,怎么会怪你。”
郑嘉辞目光淡然,望向院里的富贵松“娘能这样想最好,她和她肚子里的东西,留着也是丢人现眼,倒不如死了干净。”
三奶奶唯唯诺诺“是,死了好。”
郑嘉辞“这次有元清蕊,下次不知又是谁,娘该在爹身上用些心。”
三奶奶委屈“我对你爹,何时不曾用心?我待他用情至深,处处小心呵护,还要我怎么……”
话未说完,她听到郑嘉辞嗤笑一声,笑声又轻又浅。三奶奶难为情,有些窘迫,问“嘉辞,你笑什么。”
郑嘉辞“用情至深又有何用,若人都能知恩图报,天底下就不会有痴男怨女。”
三奶奶张嘴欲辩,却现自己根本无从辩起,唯有低了脑袋,不甘不愿地说“你爹一时鬼迷心窍而已。”
郑嘉辞含笑不语。
屋里忽地安静,丫鬟们都在外面,三奶奶悄悄斜着眼睛朝郑嘉辞那边窥探,他正低头抿茶,茶杯里白气旋旋腾起,仿佛在他面上落下一层薄纱,让人看不清他眉眼神色,越显神秘莫测。
三奶奶有意缓解气氛,捧笑“天气热,你喝这个不嫌烫嘴?”
郑嘉辞抬眸“从小的喜好,改不过来了。”
三奶奶笑两声“说来你也脾气怪,旁人冬天喝温茶,你却专拣冷冰冰的凉茶喝,待旁人夏日里喝起凉茶来,你又只喝滚烫的茶水。”
郑嘉辞“冬日易倦,需凉茶提神,夏日易躁,凡事更需小心,一如喝这壶烧开的茶,每一口慢慢含进嘴里,细细品味,方能静心,做起其他事,便不会鲁莽。”
三奶奶似懂非懂地听着,正好口里干燥,便学郑嘉辞喝热茶,才刚一口到嘴边,烫得舌都肿起,脸皱成扭曲状。
郑嘉辞递碗凉茶过去“爹私下在外面置办的田庄铺子,娘该想些法子收到自己手里。一味惯着,只会惯出个仇人来。”
三奶奶惊住,小声说“你怎能说出这种话?”
郑嘉辞重重放下茶杯“我连人命都夺了,说几句大逆不道的话又能怎样?”
三奶奶缩脖子“你莫要生气,娘照做便是。”
郑嘉辞没再坐回去。
三奶奶见他往外踱步,好奇问“嘉辞,你去哪?”
郑嘉辞侧过脸“去碧纱馆。”
翠竹浓郁,蝉鸣声被风声盖住。令窈在院里同丫鬟们捶丸,玩得不亦乐乎。
地上设几个简陋的球窝,小丫鬟们拿着彩旗站在边角,令窈挽起袖角和裤腿,手里执短柄球杖,紧盯前方球窝,准备打满最后一筹赢下满十筹。
一杖挥出去,刚要进穴的赘木球被人踩在脚下。
令窈抬眸,郑嘉辞长袍朱靴,宽肩窄腰,眸中浮笑“四妹妹,你玩捶丸,也不叫我。”
说罢,他一脚将球踢飞,球滚入对面的球穴中。
令窈皱眉。
郑嘉辞淡淡一哂“这一筹,我让四妹妹。”
不等令窈开口,郑嘉辞拿过丫鬟手里的球杖,一连挥出十筹,筹筹入洞,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鬓鸦和一众丫鬟在旁看直了眼。
郑嘉辞极善捶丸,打法精妙,加上他生得俊朗,冷硬的五官与挺拔的身姿相得映彰,兼有读书人的文气与武将的爽朗,虽不如郑嘉和面若白玉,却自有另一股风流灵况。
小院其他人都为之激动,唯有令窈呼吸微屏,看不见郑嘉辞英俊面庞,只看得见他眼中透出的冷漠阴毒。
来者不善。
郑嘉辞同她一样,无利不起早。他绝不会平白无故地跑过来,只为同她打场捶丸。
果不其然,待郑嘉辞扔了球杖与她一起进屋,才刚坐下去,他便说“四妹妹,前些日子的事,想必你也有所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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