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东城区,国子监路。
晚风吹拂着陆嘉的衣角,萧索的路上只有稀稀散散的几个行人,面色严峻的路人快步穿行在街上,偶尔还能见到几个身穿袍服的少年古武传承者。这都是各大门阀培养的新鲜血液,看着这群充满朝气的孩子,陆嘉体内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青春的气息总是能感染周围的人,孩子们有说有笑地从陆嘉身边经过,相约晚饭后的玩闹与嬉戏。
越往里走,萧索的气息就越发浓厚,明明身处在大陆北部最繁华的城市,却像是走进了一片无人的荒野,周围全都是古色古香的木质建筑,几块摇曳的门板发出悠长的拉扯声,将陆嘉一路引至小巷的深处。
迟耀只是把他送到了街口,国子监路是八个门阀氏族共同划定的势力范围,即便是迟耀这种富贵公子,想要进去也不是那么简单,尤其是他的身份,更是决定了他无法轻易踏足其他门阀的势力范围。
而陆嘉却没有这种顾虑,因为说到底,他现在只是游客,上京城大部分区域都不会阻止游客的进入,有些古武门阀甚至还开设了专门的旅游路线,以此作为创收的手段之一。
巷子已经走到尽头,陆嘉抬起头,正好看到一只体态慵懒的肥猫,通体都是漆黑的墨色,几乎与夜晚融为一体,只有两只翡翠般的眼睛,在黑暗中无忧无虑地注视着过路的人类。
“都说猫在夜里最为活跃,怎么你这只肥猫还能这么悠闲地躺在围墙上。”
伸手抚摸着黑猫的额头,柔顺的毛发,臃肿的体态,打磨细致的爪子,都显示出这事大户人家才能养出的“富贵猫”。
猫对陆嘉却没有丝毫的抗拒,只是一直喵喵喵地叫着,也暂时看不见它的主人。直到陆嘉摸遍黑猫的全身,临近转角的一扇小门才缓缓打开。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从门里走出,注意到了正在“撸猫”的陆嘉和自家那只小肥猫。见到主人出现,肥猫终于是脱离了陆嘉的掌控,一跃跳到老人肩头。
“您好,老先生。这猫长得挺可爱的。”对待老人,陆嘉维持着少有的尊敬,微微躬身,以示谦卑之意,“请问燕氏门阀的老宅,是在这条巷子里吗?”
老人拄着拐杖,屹立在越发清冷的晚风中,但凌厉的风却没能吹起他的衣角,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在他的身边。
“你走到巷子末尾,门板上刻着燕字的那家就是。”
没有表情和动作,深邃而有力的话语传入陆嘉耳中。老人肩上的黑猫叫了一声,像是在提醒老人,又像是拨动了他身上的某处开关,老人便在风中撑起身子,重新走进那扇半开的小木门。
一直到老人离开,陆嘉才转身离去,也是在这个时候,暗中窥视的双眼,同时也少了许多。
小门后面,便是一处宽阔的庭院,一处竹林,一处梅林,将庭院划分为两个不同的区域,中间便是一条古朴的石子小路,黑猫走在前面,老人却停在了途中。
十几道黑影躲藏在竹林之中,每个人身上都穿着轻薄的黑纱,即便是月光的照拂,也难分辨人群与黑夜。
“把街口的防卫撤掉吧,那个年轻人并不是来找我的。让人去看看燕家。看看我那个老兄弟,又惹上了哪路神仙。”
黑影散去,只剩下随风飘落的竹叶,和一只躺在路边的黑猫。
老人弯下身子,轻轻拨弄着黑猫的胡须:“你说,刚刚那小子是哪家的后辈?如此危险的家伙,我待了四十年,也只见过这一次。”
小巷尽头,燕氏一族的老宅内,一群年轻人正在进行晚练。
古武传承者,是东大陆独有的一种职业和人群,相比较西方复杂多变的职业体系,东大陆土生土长的异能者们显得直白很多,很久以前他们就按照古籍中对各个能力者的划定,将自身的职业限定在“拳法家、剑客、道士、武僧、悬壶医者”这五大类别中,并按照“风林火山阴雷”将等阶划分为六级。
就是一套简单的职业体系和等级体系,经过上千年的演变,成为了现在东大陆独有的古武传承者体系,尽管到了现代,职业和等阶都有了更加细化的分类的更新,但本质始终维持在最开始的那套能量体系中。通过传承自上古时期的呼吸训练法,汲取天地能量强化自身,逐渐修炼提升等阶,便是大多数古武传承者一生的写照。
当然,无论是古人还是现代人,作为人的智慧总是无穷无尽的,新的力量体系也渐渐被古武传承者的体系所吸收,比如新并入主职业的傀儡师,这便是东大陆的某些道士融合了西大陆傀儡术、魔法以及炼金术之后的产物。
再比如,那些变化多端的修炼功法,那些奥妙无穷的神器法宝,还有符咒、丹药、铭文等等,全都是体系演化过程中新诞生的产物。
已经没人知道它们究竟是何时出现的,但不得不承认,这些被融合吸收的新事物,已经成了古武传承者们,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少主,这是今天接到的任务,只有两个,一个是前往军都山猎杀山鬼,另外一个是去西郊潭柘寺清扫佛像,顺便调查一起僧侣回魂事件。”
为首的年轻人接过单子,看了看任务要求和报酬,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路途遥远,事件繁杂,最重要的是,这些雇主大多出不起价钱,即便他们顺利完成了任务,得到的报酬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甚至还要倒贴钱财。
“可恶,总部那帮家伙,到底收了他们多少好处,竟敢这样为难我们,少主,明天我就带人去任务大厅,砸了那帮吸血鬼的办事处!”
“说什么呢?还嫌咱们背的惩罚不够?你想让我们以后连这点任务都接不了吗!”
年轻人无可奈何地收起任务清单,人走茶凉,没娘的孩子又有谁会心疼?燕家早已不复当年荣光,自从老一辈人在一场事件中凋零大半,整个燕氏一族便陷入了永无天日的恶性循环,如今,甚至连基本的生活都无法保证。
但无论如何,他这个少主都不能和家主一样撂挑子不干,眼前的上百号兄弟姐妹还需要他来供养,家族积攒多年的余财早就被消耗一空,再不接任务,就真是连饭都吃不起了。
“这样,点上十个身手好的弟兄,明天跟我去潭柘寺,至于军都山的任务,好在没有时间限制,就等我从那边回来,再行处理吧。我不在这几天……燕平,你看好老宅。记住,我在与不在都一个样,前往不要松懈了训练。”
“是。我这就去准备。”
阴霾笼罩在每个人身上,但生活总要继续,身为燕氏一族的成员,无论如何都要与氏族共存亡,这是所有古武传承者,必须遵守的铁律。如果有人敢叛出家族,遭到的便会是所有氏族无休止的追杀。
没人,能躲过那样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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