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省得。”陶小祝这会儿又变得极好说话,“你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了,又怎么帮别人?且不管周家的事了,你身上的伤怎么样?”
苏一摇头说没事,“将养两日也就好了。”
余下便也没什么话好说,她瞧着陶小祝安抚周安心一阵儿,把她给送走。自个儿手是没法干活的,便坐在桌边儿发呆。但有客人来,起来招呼两声,都不是很在心的样子。陶小祝又照顾她,叫她歇着,自个儿顶了事。
她便仍去桌边儿发呆,一直呆到日落西山,红影儿挂了一半在西边,便收拾了东西回家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一:你们不懂我,我本意是逼着王爷来找我~~~哈哈哈
作者已累瞎,倒地不起中……
谢谢呆萌呆萌的小夹板儿扔了1个手榴弹爱你(づ ̄3 ̄)づ╭?~
☆、亲戚
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话甭管搁多少朝代,也甭管搁哪一时,都是至理缄言。
苏一抬手推开家门,打眼便瞧见赵姑妈手里捏着半劈干葫芦瓢,里面装些糙米麦子,抓了一把往木柴栅栏里洒。栏中公鸡母鸡上来争食,不消一会儿都被那公鸡逐着鸡头追着跑。大有一副,老子是打鸣的,你们敢跟老子抢食儿便弄死你们的架势。
赵姑妈转头瞧见她进院子,往旁侧石台上搁下干瓢,抄起碎花蓝围裙擦手,朝她迎过来,“一一回来啦?”
这声儿一出,屋里的舅子和姨妈也冒出了头。从灶房出来,俱过来迎苏一,倒像见着什么大人物一般。又是过来扶她肩膀,又是要拎了胳膊拽着走的,嘴上说:“铺子里这么忙?这么几日不见人影儿,昨儿是回来了,却累得那般形容。许多话也不及跟你说,今早上又早早儿走了。这会儿可是闲了?得好好将养将养才是。”
苏一皱眉嘶啦抽了口气儿,叫他们别上手上脚,“身上疼得紧。”
他们松了手,又问:“怎么呢?好好儿的,弄得这一身伤。可是动了意气,一时遇着忍不下的事儿,与人动起手来了?这人也是眼拙的,不知你是谁个?竟将你打成这个样子。”
“我是谁个?”苏一回问一句,不过是堵的他们的话儿。就是了,在他们心里,她一直就是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旁还能有什么事。自从她爹娘没了之后,常年见不着这些亲戚几面儿。赵姑妈是苏太公的亲女儿,也不见多过来瞧瞧。至于舅子大姨,那更是稀客了。
苏一也不是记着谁的仇,他们落了难,没有说要旁人必得相帮的道理。帮是情分,不帮是本份。谁家头上没有自个儿的一片天儿,谁该凑合谁呢?但穷时不见这些亲戚的踪影,这会儿炸开了锅一般说她苏家攀上了王爷,又从周家手里弄了一百两金子,这些个人便上门来了,实在叫人不得不多想想。堪堪候了她这几日,要的什么呢?
苏一往灶房里去,房里方桌上早摆好了晚间饭食,馒头包子点心、小酒鸡鸭肉脯,是寻常人家常年里也吃不上几回的好菜色。苏太公坐在桌边儿上,抬头瞧了瞧苏一,“这是你姑妈、大舅、大姨一块儿凑的饭食,已做上好几日了,只不见你回来。今儿既早回来,坐下吃罢。但有什么话,填饱了肚子再说。”
“诶。”苏一在小杌上坐下,那三个亲戚便跟着挤到桌边儿,各拿起筷子。
舅子伸手提了酒壶,给苏太公斟酒,“才刚烫的还热,这会儿已是凉了七八分。好在天儿不凉,正好的味口。您多吃几盅,晚上能睡个踏实觉。”
苏太公端了端酒杯,“你也吃,甭客气。”
那边儿姑妈大姨又伸出筷子给苏一夹菜,往她碗里送,说她瘦,要派她多吃些肉。苏一捏着筷子拨了拨碗里的红烧鸡腿肉和拣着没刺儿夹过来的鱼肉,嘴上唉了长长一口气儿,自顾说:“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话儿说得突兀,瞧着她的样子,又是话里有话。舅子放下手里的酒壶,姑妈和大姨伸了头问:“怎么呢?”
苏一夹起一点儿鱼肉放嘴里,慢嚼着咽下去,“你们瞧我这一身伤,真当我是跟人打架呢?就算是跟人打架,我也不能叫人伤成这个样子。爷爷教的功夫,我不能丢爷爷的面子。说起来这会儿还心肝颤,这是王爷叫他侍卫给打的,险些儿小命也没了。话本子里说得是,这些权贵多专横,惹不得,否则不定哪一日就得赔上小命。这还不算什么,我为着感谢他替咱家出头要回房子,足足把家里的一百两金子花了个干净,几天几夜不睡觉铸了个方鼎给他。他却嫌土俗得很,扔墙角儿了。我就搁那想,你若是嫌弃的,还给我也成,我拿回来当了换银子,也不亏什么。这会儿倒好,什么也没有了,就赚了这一身伤。亏了亏?亏大了!”
舅子、姑妈和大姨都呆了神儿,嘴里嚼着鸡肉如同嚼蜡一般。瞧着苏一这个样子,这语气神色,哪里像是说谎的。自互看一眼,忽而强挤了笑容出来,“王爷打你作甚?”
苏一摇头自嘲般地笑,自去提了酒壶倒酒,自个儿吃了一杯,“王爷打你还要缘由?你们是不懂那些个人,不知他们的性情。好一日坏一日,那都是摸不准儿的。好了待你像儿子,坏了连孙子也不如。我是搁金银铺里干活儿的,这些人见多了。一句话送了命的,那都大有人在。”
苏一瞧了瞧眼前三个好似吃了苍蝇一般的脸部神色,心道目的达到了。又赶着气氛自顾叹了口气儿,低下头去吃饭。这一边儿吃呢,还一边儿不忘叹气。正叹在兴头上,忽听“啪”得一声,吓得屁股险些挪下了杌子。
这一筷子是苏太公拍的,拍完便坐直了身子,气得胡须儿直翘,恨恨道:“早知道这些人没哪个是真仁德,却没想到真能动起手来!我早也说过,这般大的恩情咱们垫了命也不够还的,但也不该是这么垫命的法子。这样也罢了,恩就算咱们还了。往后自是井河不犯河水,各过各日子。这些人,翻脸比翻书还快,都是大鱼大肉的吃糊了性情!一一你那一百两金子,是不是叫陶老板垫着呢?赶明儿爷爷给他送过去,不该欠人家的,一分咱也不欠!”
苏一发怔,夹着米饭粒子往嘴里搁,心道她爷爷瞧着不像做戏,应是真信了。这会儿又是不能解释什么的,只好清了清嗓子,做直了身子顺话儿,“原不想告诉爷爷您的,您不怪我,我就安心了。”
“怪你什么?”苏太公又拿起筷子,“欠人家这么大恩情就是要还的,那一百两金子原就不是咱们辛苦赚来的,拿去报恩是最好的去处。只是爷爷瞧不得你叫王府侍卫打了,往后远着他们。”
苏一点头应声儿,这也是她的打算。本来就是不该越了身份和那些人称朋道友,这会儿又给人惹出了祸,自然远了才是最好的。
这番话说完,舅子又强着面色给苏太公斟了杯酒,自己是吃不下了。姑妈和大姨和互相瞧瞧,原还满心里算计两边儿不是一家的,要有纷争,这会儿是什么都没有了。心里头想着,且吃了这顿饭,明儿赶个大早起来,各回各家去吧,不必再在这里继续耽误功夫了。
苏一这会儿便不管他们想的什么了,只管叉了鸡鸭鱼肉往嘴里送。这么一桌子的菜,不吃可惜了。她今儿不过吃了两片烧饼,晌饭也没吃,肚子早瘪了,因填饱了肚子是正经。
这般吃法,不消一会儿就觉出了饱腹感,便有了闲心再与他们说话,问他们:“难为舅舅、姨妈、姑妈还惦记咱们,来照顾我爷爷这么些日子。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回家去?这会儿正是春耕的时候,不耽误家里的事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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