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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2
当晚的酒到底还是没能喝成。两人刚出酒窖,潘师良走到沈时晔身边轻声转告,沈夫人回伦敦了,请他回去一趟。
沈时晔轻轻蹙眉,“这么快?”
潘师良也很无奈,“夫人刚在苏黎世落地,听说你爽了庄小姐的约,直接坐了直升机回来。”
聂东煜夹着烟幸灾乐祸,“把姨妈惹成这样,你完了。”
沈夫人黎宛央并不是那种到了年纪之后开始热衷于催婚做媒的太太。相反,若不是迫不得已,她也干不出逼迫儿子相亲这种没有格调的事情。
沈家没有非要联姻不可的压力,过去她一直支持孩子自由恋爱。但是沈时晔对“自由”的理解,似乎有些随心所欲得过了头,有必要进行一些矫正的教育。
晚十点,灯火通明的庄园内,黎宛央把体弱多病的小女儿打去睡觉,在玻璃长几边亲自修理着高脚花瓶里的插花,许久之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长子。
黎宛央注重保养,一向早睡,沈时晔没有想到她这个点还在会客厅里等着他,刚进门就单手脱了长风衣,一身真丝衬衣松松垮垮,领带没打袖扣没系,几缕漆黑的额落在眉眼前面,一副颓迷的性感。
完全想象得到他在外面是怎么迷惑人的。黎宛央有时也会检讨自己,给了他一副太好的皮相,让他在外面祸害小姑娘。
“站住。”她板着脸出声,“这么晚才回来,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从郊外开了两小时车回来,路况不好。”沈时晔完全没有被兴师问罪的自觉,从容走到母亲身边,倾身握了握她的手,语气柔和,“您该早点休息的,手怎么这么凉?英国冬天气候不好,要格外记着添衣。”
他吩咐女佣到衣帽间取披肩,亲自替母亲裹上。黎宛央堵在胸口的一口气被他这么春风化雨地挡了回去,作也不是,不作也不是。
尤其是,看到儿子眉眼间隐隐约约的疲惫,她怎么能不心软。他到伦敦出长差,白天处理欧洲区的工作,半夜又要跨时差和香港总部开会,简直是一个人分成两半来用。今年为了这件事,黎宛央甚至相当罕见地和沈振膺吵了一架。沈振膺的说辞当然是,这是作为继承人不得不承担的责任,但是全香港没有哪家的继承人像沈时晔这样苛求自己。
从心里说,黎宛央始终不觉得儿子这个继承人做得有多快乐。然而公事上她没有办法改变,只能希望他在私生活上能快乐一点。所以过去,无论她对他那些眼花缭乱的感情生活多么不满意,诸如他一个月换两个约会对象的传闻传到她的耳朵里,她也愿意忍下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过了三十岁,特别是他正式到台前接任之后,无论是公众舆论、股市还是家族,都要求他有一段正常稳定的婚姻形象。他自己不知道着急,只有她日夜地操心,满世界地挑,希望找到那么一个姑娘,既有手腕和魄力做沈家的长媳,又能做他的知心人。
黎宛央叹了口气,语气和表情都温柔下来,只有一点点责备,“我以为你是喜欢咏颐的。你要是不喜欢,也不要耽误人家,我还能逼你吗?”
沈时晔笑了笑,“也说不上不喜欢。处一处,试一试,未尝不可。她也从商,就算不成,将来见面三分情,公务上也有合作的机会。”
黎宛央气笑了,“你呀你,跟人家女孩子出去约个会也要想那么多,将来那么远的事都算到了!就知道你心思不纯。”
沈时晔在母亲身边坐下,笑意转淡,“但凡涉及我的婚姻大事,都单纯不了,不是么?”
黎宛央默了默,反问他,“怎么不能单纯了?也许你爸爸对你未来的妻子有诸多的要求,但在妈妈这里,从来都是以你自己的心意为先。”
沈时晔垂眼,神色清冷,“妈妈,多谢你安慰我,但是你其实比我更明白吧,等父亲退下来之后,我的妻子,作为沈夫人,是要被家族、集团、公众,一道又一道的目光剥开来审视的。随便的一个姑娘,怎么经得起这种压力和考验?所以你选了几年,最后选出的还是庄咏颐这样的女人。”
他越是这么清醒抽离,黎宛央听得越是神伤,难免想起了过去一些对他有愧的事情,“阿晔,别想得这么糟糕……我认了小徐做干女儿,你心里是不是一直有怨言?其实,如果你真的喜欢,就算她的心性不适合,妈妈也不是不能从头一点一点教她……”
沈时晔一怔,失笑,“怎么会?你想到哪里去了。”
黎宛央将信将疑,看不出他说的究竟是不是真心话。他在中环顶层浸淫已久,有意不坦诚的时候,连她这个母亲也看不透。她埋怨起来,“这个不行,那个也不喜欢,你就从来没有一句准话。你这一辈的孩子,不管比你大还是小的,一个个都安定下来了。只有你,传出去的都是花边,没有一分正经的。”
沈时晔顿了一顿,抄起桌面的园艺剪刀替黎宛央修剪掉多余的花枝。在叶片落地的簌簌声中,他有意无意地提起,“还好,姨妈家接连有喜事,你也总算欣慰一些。”
黎宛央没有察觉,果然顺着他的引导抱怨起来,“我是欣慰,但我更着急。连西泽都比你先定下来了,那可是西泽呀,你姨妈本来都不指望他了……”
“西泽?”沈时晔不动声色地问,“我都不知道他有未婚妻了,什么时候的事?”
“才带去日内瓦见你姨妈的,只是他们赶路走得早,我也没见到。”黎宛央摇摇头,揶揄他,“以后逢年过节,大家聚在一起,就只有你一个单身男人了,看你要怎么办。”
她没注意到,沈时晔的眸色不知何时变得很暗,似一头潜行的豹的眼。他握着剪刀心不在焉大开大合地剪了几下,就起身告退,“我去看看嘉宁睡得好不好。你也该休息了,晚安。”
黎宛央看他尚且知道关心妹妹,欣慰地目送他离开。转过头,才看清自己面前的插花成了什么模样。
花苞七零八落,凄凄惨惨。
知道的,说是被少爷亲自修剪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谁踩了一脚。
来送花瓶的女佣:……
黎宛央提了提披肩,头疼地揉一揉额角,“扔掉……罢了罢了,也是阿晔的心意,摆到茶室去吧。”
次日清晨,沈时晔站在窗边安静抽完一根提神的烟,助理敲了敲门,进来送文件给他签字,把签名处一一指给他。
“剑桥的新年晚宴,谁代表埃克森去?”他问,指腹将火星捻灭在烟灰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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