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院里,大红的喜烛噼啪爆出一个火花,王映雪的手紧紧地绞在了一起。
“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她满脸怒容地站在屋子中间,“东府凭什么事事都要压着西府?我已经是万元正正经经的妻子了,她凭什么把明姐儿留在她屋里不放?”
“太太,您小声点,小声点。”胡嬷嬷忙提醒她,目光在周围睃了一眼,见没有人,这才低声道,“现在还不是脾气的时候——七爷还需要五爷帮衬,您刚刚扶正,又没有儿子傍身……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
“我知道!”王映雪神色微缓,“要不是这么想,我今天就不会忍气吞声了。”
胡嬷嬷松了口气,笑着岔开了话题:“今天可是您的好日子,时候不早了,七爷差不多也该来了,不如我服侍您把妆卸了,再喝盅百合莲子汤……”
王映雪赧然。
琼芳抱着个匣子笑吟吟地走了进来:“七太太,这是今天收的见面礼,您看放哪里好?”
说起这个,王映雪又是怒火中烧。
窦氏膏梁锦绣,平日打赏体面的仆妇都是绫罗绸缎,金环银簪,二太夫人等人的见面竟然均是些金镶玉簪子这样普通的饰物,一副没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还藏着掖着不成?”她的声音有些尖锐。
琼芳的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不仅没得了赏,反得一阵训斥。
胡嬷嬷忙朝着琼芳使眼色。笑着安慰王映雪:“窦家可不是乍富人家,越是这场面上的事,越是低调内敛,您也不要小看这些东西。说不定个个都是有些年头有讲究的物件呢?只是我们今天没空,等哪天闲下来了,太太拿出来再仔细瞧瞧。”
自从赵谷秋去世之后。西窦就没有了主持中馈的人,几年下来,已经乱成了锅粥,各怀着各自的心思,加之前些日子又被窦昭分走了一半的财产,那些原本一心一意巴结她的人也有些开始等待观望,这个时候。府里只怕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盯着栖霞院,她要是有丁点的异样,恐怕就会被无限地夸大……不如就这个说法顺势下了台阶!
王映雪想着,轻轻地“嗯”了一声,正想再教训琼芳两句。有小丫鬟禀道:“高升过来了!”
屋里的人俱是一愣。
王映雪狐疑道:“请他进来!”
高升站在内室梅花纹槅扇外,声音温和而恭谨地道:“七太太,七爷说,今天太晚了,他就歇在正房,让您也早点歇了,明天卯正去给老太爷请安,辰正三太太会过来,把西府的对牌交给您。让您别迟了。”说完,拱手作揖退了下去。
王映雪张大了嘴巴半晌也没有合拢,随即脸色涨得通红,眼泪也在眼眶里打着转:“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要找借口,何必说时辰太晚?现在才戌初……还歇在了正屋……岂不是让我白白遭人笑话?”
胡嬷嬷也感觉到了窦世英的异样,她迟疑道:“太太。要不要我去看看?”
“不用!”王映雪一咬牙,道,“我亲自去请。”
进门的第一天,窦世英就歇在了别处,她以后在窦家怎么抬得起头来。
胡嬷嬷陪着王映雪匆匆去了正房。
窦世英已换了家常的衣裳,正在画案前写字。
看见王映雪,并不惊讶,而是淡淡地笑着说了声“你来了”。
望着窦世英灯光下英俊的面庞,在路上就想好的那些责问突然间烟消云散了,她有些不安地整了整衣袖,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今天很累了吗?怎么一个人呆在正房里写字?”一面说,一面走了过去,鼻子里闻到了由窦世英身上散出来的酒意,她笑道,“七爷喝了多少酒?怎么满身的酒气?妾室让人给您送碗醒酒汤来吧?”一个面说,一面挽了衣袖要帮他磨墨。
窦世英阻止了她:“我这边有高升服侍,你去歇了吧,明天还有你忙的。”声音比窗外吹进来的晚风还要和煦,人却低下了头,心无旁骛地继续写着他的字。
拒绝的意思这样明显,让王映雪羞红了脸,可她从来不是个等候的人,她思忖半晌,猛地上前侧抱住了窦世英的腰。
“万元……”眼光下,她目光柔得能滴得出水。
窦世英身子一僵,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笔,温柔,却又十分坚定地将绕着他的手臂一点点的掰开:“映雪,我说过,除了名份,其他的,我都给不了你……你也是知道的……我们相敬如宾不好吗?”
他转身,墨如点漆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她,表情是如何的认真。
王映雪愕然。
她当然知道……可她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千里相思,怎如暖玉在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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