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飞舟轻笑一声,全然明白了过来。眼前这人,便是那酒疯子——三百太岁。此时他的打扮,和二妃庙里的男神像简直一模一样。
“林大人,你这座上宾,看上去好面善。”
“顾公子,你惹谁不好,非要来惹我主。我主慈悲,在韶州时没有要了你的性命,你竟还想来告官?”林大人一口一个“我主”,不知他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三百太岁的忠实的奴隶。
“哈哈哈哈!”顾飞舟大笑道,“林大人,你说反了吧?就凭他的武功,能奈我何?你们主奴二人要脸识相的话,就赶快跪下给我磕八百个响头,我可以考虑既往不咎。哈哈!”
“放肆,怎么和我主说话呢!”
顾飞舟右手忽然飞出,电光火石之间,已然将那林大人的官袍里衬一把扒了下来。那林大人往下一看自己的身子,立刻大哭了出来,瘫倒在地。
原来,这林大人头部以下,已然成了多足蜈蚣的样子,不知是被妖所染,还是修炼入了魔。
那座上的三百太岁面色未改,还是阴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他整个头颅变得有如焦炭一样黑,衣衫褪尽,露出一条长达数十米、盘了上百圈、足足有一万只附肢的下体来。原来这三百太岁,竟然是人头虫身的妖人!
顾飞舟拔出宝剑,一剑刺向那三百太岁。哪知这回,这三百太岁不知为何,身形灵活了许多,剑锋未至,那头颅便到了顾飞舟身前,万足之身将顾飞舟的全身紧紧缠住。顾飞舟大惊,想要收剑回来,整个双臂却麻得动弹不得。过了没多久,一头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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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施主,醒醒!”
顾飞舟再次醒来时,是被人轻声唤醒的。
天上的云彩比平时看去要大了许多倍;地上的砂砾硌得人生疼,像是坐在了巨石堆中;空气中散发出一股腥臭难忍的怪味;风儿吹过,顾飞舟竟坐也坐不稳,竟然被风吹得躺了下来。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没成想一用力,自己竟像是有上百只手一样,一起使劲,轻而易举地便弹了起来。这时,他才彻底看清了周围的幻境……
这里是一片阴暗潮湿的沟渠,沟渠之中,竟有着成百上千只和他体型一般大的巨型蜈蚣,正扭动着周身的节肢,向他围了过来。
别看他平时潇洒俊逸,那多半是年少成名而带来的超出年龄的自信。而此时此刻,他内心最真实的恐惧被激发出来,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别喊了,施主,唉,你看看你自己吧……”耳边不知哪只虫子在张嘴说话。
顾飞舟伸手看了看自己。
天啊!我怎么成了这样!
他低头看见了自己的身体,也彻底变成了巨型的蜈蚣。那几十层节肢,就像是一副沾满了粘液的盔甲,随着他的动作来回蠕动。那上百只举起的附肢,动作出奇得统一,仿佛在提醒着顾飞舟,他已经脱去了人身,成为了虫妖。
顾飞舟舞动着头颅下一对稍长一些的颚足,大哭道:“不,我要变回去!我不要成为怪物!我不要!”
旁边说话的蜈蚣又开口了:“唉,施主,不大可能了。你知道那三百太岁为何叫三百太岁吗?”
“为什么?”顾飞舟哭着问。
“因为,那三百太岁乃是修炼了近千年的蜈蚣精,还差一年,便能脱去妖身,化作人形。他的修形之法,便是每年吃下三百个人。”
“化作人形?他为什么要化作人形?”
“天地万物之中,人乃是修成仙体最容易的一种生命形式。所以不论是动物,还是昆虫,或是有灵气的石头、草木,想要修成正果,都要先修成人形。这类半兽半人的妖怪,修道分为十个阶段,分别是开灵智、练气机、通语言、筑生基、生妖丹、修金丹、渡灾劫、脱兽身、化人形、成真神。那三百太岁兽身只脱化了头颅,身躯依然未成。今年仲夏午月,苍龙升至正南中天之时,他便要大开法坛,炼化人形了。”
“原来如此。这么说,这里这些蜈蚣,都是要被他用来吃下腹中,修炼成人的祭品!”
“正是。”
顾飞舟心生一阵恶寒,一想到自己以后只能在这臭水沟里,用这副恶心骇人的虫躯生活,就只觉得万念俱灰。
“不过,你也不必绝望。”那蜈蚣道。
顾飞舟努力不去看它,他实在接受不了巨型蜈蚣的样子,虽然此时此刻,自己也是这副德性。
“贫尼有个师父,他神通广大,有半仙之体。贫尼已经试图向外界放出了消息,就在这几日,他定会来救贫尼的。”看那蜈蚣的自称,其在人间时应是个尼姑。
“你师父?半仙之体?”顾飞舟并不太信。自己小时候体弱多病,见过的半仙能有一个军营那么多,全都是欺世盗名的骗子。自己的幻术师父曾告诉过自己,人仙殊途,天上的仙根本不会临凡下界,所谓的“半仙”,全是骗人的。
尼姑见他不信,也不再说什么。
正当此时,那天上忽然探出个巨大的人脸,向这臭水沟里瞟了一眼,便吓得大哭着跑开。
顾飞舟见状,忙大声唤道:“慢着,我是顾飞舟!我在这里!”
原来那张粉敷的大脸,并非别人,正是那个男优伶。他在林大人带走顾飞舟时,被顾飞舟递了个眼色,便觉得事有蹊跷,于是留了个心眼,没等黄金送到便出了房门,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好在他这种唱戏的优伶打小便习武,身手比一般人要矫健的多,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软糯无力。
过了不知多久,他眼睁睁看见那林大人满头大汗,面上还挂着泪痕,竟亲自将已然昏倒的顾飞舟拖出门来,扛到了后院去。
待正午阳光最毒的时刻,院中四下无人,他终于蹑手蹑脚地走进后院,四处翻找,可就是不见顾飞舟的身影。就在快要放弃时,偶然看见排水渠的砖块松动,似乎有人为移动过的痕迹。他上前探着脑袋看去,便看见一大沟渠上百只蜈蚣在里面四处蠕动,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差点喊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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