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福苏醒后,睁开了眼睛,看了看眼前的一切,又抽了抽鼻子,不光是陌生的环境,而且还有陌生的气味,这里黑暗阴森,有充满了腐烂了的肉的气味。摸了摸身下,铺的东西除了贴身的毛茸的毯子,还有熊皮和桦树皮,又摸摸身上盖的是软绒绒的鹅绒一样的袋子。辛福想这是什么地方?
辛福苦想了一阵只想起了跟春燕分手后鬼域里就灌进了大黑风,再就没有了记忆。他实在想不起是咋到这个地方的,于是就把头翘了起来,望去,在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往里灌光的口,他断定这里是个山洞,可是这个山洞又和洪先生找的那个不一样,那个山洞石头出出入入都是天然的,这个山洞的壁不光很规整,还很光滑,从这点看,这洞是人工修成的,这就足以正明,这个山洞是人住过的,可是人住过的咋又有死人腐烂的气味呢?这住的又是啥人呢?
辛福想不管这里是住人还是埋死人的地方,也不能这样干瞪眼耗下去,必须把猎枪和猎兜子找到,赶快离开这里,春燕娘在家里还等着鹿心血和鹿胎膏治病呢。离开这里打一只母鹿倒出鹿心血,择下鹿的胎回家去。于是辛福就坐了起来,可是他刚一坐就觉得一阵头晕,肚子还“咕咕”地叫,他想这是饿了,先吃了春燕给煮的鸡蛋再出去。于是他就借着洞口灌进来的微光找春燕给他煮的鸡蛋。可是没有找到,他想没找到就没找到吧,拿着猎枪和猎兜子饿着肚子走吧,于是就找猎枪和猎兜子,也是怎么找也没找到,辛福着急起来,找不到那支曾经救过爹的命的猎枪可咋办?一旦碰上那个朝鲜朋友说的那个叫远藤美子的野藤龟一女朋友咋对她说?说那支猎枪丢了?那样不光对不那个叫远藤美子的日本姑娘,也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辛福想到这,于是又开始找,可是还是没有找到,只好慢慢地站了起来准备往洞口走,可是没走几步就出了一身虚汗,眼前一黑,就坐在了地上,全身实在没有了力气,缓了一下之后就手脚并用往外爬。
辛福爬到了山洞中间,路被一块巨大还没有从地下挖出来的卧牛石挡住了,他想从卧牛石上面爬过去,可是努力了几下也没有过去,只能北绕,想从卧牛北面爬过去。
辛福爬到卧牛北面一看,离卧牛北面不到半尺远的地方有一堆烂石,辛福刚要从那狭窄的过道过去,又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细看,原来是一只手从石堆里伸了出来把他挡住。辛福吓得不由得后退了两步,又爬到了卧牛石的南面可是卧牛石的南面是跟山洞的壁紧连着的根本过不去,他只好又返回卧牛的北面,怀着恐惧爬了过去。连回头看的勇气都没有,就向山洞口爬了去。
辛福爬到山洞口,刚要往外爬,听到一个长长的不容置疑的“哼哼”的警告声。他循声望去,是一只狼,两支前爪拄着地,脸虽然朝外,但是它的耳朵却是竖着的。辛福想自己行动的信息就是它的耳朵告诉它的。辛福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再往前走,狼对他就会不客气了。辛福便无奈地靠着山洞的壁向外看,山洞口前是一条由南而北,由下坡伸向上坡的山道,越过山道是一条南北走向的有近二十里宽的长满树的深沟,由于沟深沟里的树只露出了个梢,擎着雪的树梢们连成了片,连成了海。雪后的太阳显得无精打睬,贫血似的就像有病的春燕娘的脸。过了沟的西边是一脉南北走向插入云的高山,辛福想,那高山是不是鬼域的后堵呢?要是的话这里离鬼蜮也不太远。春燕给自己煮的鸡蛋和远藤美子的那支猎枪能不能丢在那里呢?
辛福想到这里,目光被山坡下的一阵阵尖叫声吸引过去。贫血太阳下的山道上,一群穿得破破烂烂的人追赶一只受了伤的鹿,跑在前的是个很眼熟又矮又胖的人,使他不由得想起那个黑球子。当那只受伤的鹿越过辛福呆的山洞后又矮又胖的人对一个手持弓箭的人说:“王二狗,你再给它一箭。”
王二狗说:“我箭兜子里就剩两支箭了。军师。”
原来那个又矮又胖的人是这里的军师。军师说:“你不再补一箭,方才射的那支箭不也白瞎了?再说这箭又不像子弹,射出去就不能用了。”
这时那只鹿已经跑到山道的北端,可能前面的道被深渊切断,鹿就准备斜东山坡上去,王二狗说了句“好吧”,就把箭搭在弓上,向鹿瞄了瞄射了过去,又中了王二狗一箭的鹿,虽然不能再逃了,可是它没有立刻倒下,它晃了很久才支撑不住,可是它身子从刚挨地那一刻开始就挣扎,力图再用支撑不住身子的后腿把身子再支撑起来,可是努力了好久还是无济于事,只好不甘心的倒下了,等待命运的最后的一刻到来。
军师第一个跑到了鹿的跟前,从腿上抽出短刀,插进了鹿的胸膛,然后一豁,又随着他的手腕一拧,在鹿的几声痛不欲生中,他把鹿的心掏了出来,就把鹿的心血管插进嘴里啯了起来,别人只眼巴巴地看着,等待着军师享受完。终于,军师把心血管从嘴里拔了出来,他擦了擦满是血污的嘴才把鹿心递给了王二狗。
王二狗又痛快的啯了一阵,才递给他身边的人,他身边的人啯了几口,又递给了身边的人,就这样传递着,只有一个人似乎于这一切无关,看着这群饮血嗜毛的人们。军师瞅了一眼那个旁观者对一个啯着鹿心血的人,说:“留点,给姜不辣留点。”
那个旁观者叫姜不辣。
姜不辣说:“我不啯,你们谁愿意啯,谁就啯吧。”
捧着鹿心的人,把目光从姜不辣的脸上移到军师的脸上,说:“军师,姜不辣不啯。”
“他不啯你就给别人。”军师说。
最后一个得到鹿心的人,尽管腮帮子一鼓一瘪十几次,但是,还是满脸失望地把鹿心血管从嘴里拔了出来,把鹿心递给军师,说:“军师,这里一滴血都没有了,给你吧。”
军师把鹿心接过来,递给身边的王二狗,说:“王二狗,给你吧,晚上当班时炖着吃。”
王二狗把鹿心接了过来,问:“军师,这条死鹿咋整?”
军师说:“扛到二当家的山洞里去。”
王二狗问:“军师,二当家的山洞口坐着一只叫‘高比东洋’的狼,二当家的不在,任何也进不了二当家的山洞。”
军师说:“二当家的一会就来。”
辛福想原来自己呆的山洞是二当家的住的,这可咋整?要是出不去,还得回到原来躺的那个地方装迷糊,于是辛福就别无选择地连走带爬回到原来躺的熊皮铺上躺下了。
辛福躺下不多时,就听到了从山洞口传来了脚步声,军师说:“王二狗,你就把死鹿放在这块卧牛石上吧。”
扛鹿的王二狗把鹿放在卧牛石后,说:“军师,把鹿放在这,让二当家的那个叫‘高比东洋’的吃了咋整?
军师说:“二当家的这条狼可是通人气的呢,要是没有二当家的话,它是不会动嘴的。对吧,二当家的。”
二当家的“哼”了一声。王二狗向山洞外走去。
辛福想,从那个一声“哼”听来,二当家的是个女人,要是个女人,她把自己整到这里,又让那个狼看着自己是干哈呢?辛福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时又走进山洞两个男人,二当家的对三个男人中一个抱着三根木棒的穿着道士不道士,萨瞒不萨瞒衣服的人,说:“阿思冷水箱,这架杆子,烤鹿的事,就交给了你。”说完又把目光转向了走路一脚轻一脚重,穿着蒙古袍子,满脸是黑胡子的人,说:“哈斯巴根二炮头,再不你帮帮水箱?”
阿思冷说:“我自己干就可以,不用二炮头帮忙。”
哈斯巴根说:“二当家的,阿思冷说得对,再说我从来不帮干活人的忙。”
二当家的说:“你不干就不干,我去看看三天前我从黑风里拣回来的那个人。”说着就向辛福走来。
哈斯巴根对在卧牛石旁站着的军师说:“军师,二当家的从黑风天拣回来的那个人是爷们还是娘们?”
军师瞅了向山洞里走的二当家的一眼,把声音压低了说:“当然是爷们,要是娘们二当家的能那么上心吗?”
哈斯巴根听了,就气哼哼地一脚轻一脚重地随二当家的向山洞里去,虽然腿脚不好使,但是几步就超过二当家的,来到辛福躺的熊皮铺前,抬起没有受伤的左腿狠狠地向辛福的卡裆踢了三脚当又向辛福踢第四脚的时候二当家的赶到,用尖利强硬的女高音说:“二炮头,你是干啥?你别忘了这是我的山洞,我是二当家的。”
哈思巴根质问道:“二当家的,我问你,咱们有这些爷们,凭啥让他躺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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