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璎珞嫁人后,石榴便顶替了璎珞的位置,管着史家大姑娘的小院子,外头的婆子小厮瞧见她都要恭恭敬敬唤她一声:“石榴姑娘。”这日外头一个扫地的丫头来报:“石榴姑娘,外头有个小孩子寻大姑娘,说是有重要的事情......”
石榴如今也换了衣裳,过去浅紫的布衣也换成了浅粉色的春衫,看仔细了,袖口和鞋面都还是缎面的,那丫头说:“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看着像是个......”
“是甚么?”
那丫头顿一顿,“像是个、像是个乞丐。”
石榴转过身子,高声呵斥一句:“一个小乞丐来寻大姑娘你也来报,你是疯了不成?”
乌衣在里间做帐,听见石榴拔高的声音,朝外头看了一眼,青棠道:“外头在吵甚么。”
乌衣能放下扫帚拿起算盘很大程度上是托了石榴的福,若是没有石榴,乌衣也许一样会出人头地,但不会如今日这般简单顺畅。石榴开始飘飘然,乌衣心里清楚得很,但她不会同霍青棠说,在她心里,自己与石榴是一伙儿的,而霍青棠是外人。
外头争了几句,声音渐渐消了,青棠起身,自己拿了屏风上的披风,石榴掀帘子进来,“姑娘,你要出去啊,今日书院又不开课,你要去哪里?”
石榴早已忘了做丫头的本分,她如今识字,还会打算盘,她自觉比起那些小门小户的小姐们也差不到哪里去,她觉得她如今的气派都是她该得的。
青棠不说话,侧目看了石榴和乌衣一眼,乌衣始终微垂着眼,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倒是石榴,嘴巴抖了一下就闭上了。
外头的孩子是忘言,春天来了,地上薄薄的水花,在外头站久一点,也是衣衫微湿,沾一身露珠子。青棠站出来,过了个年,忘言又长高不少,他手里杵着的那根棍子,也不如过去拿着那么滑稽了。青棠道:“怎么了,有事找我?”
忘言几大步跨向前,“青棠姐姐,云娘姐姐她不好了,她......”
“她病了?”
忘言点头,“病了,病了有些日子,早先的时候她就发热下不来床,后头范姑娘出门子的那头,她又去码头吹了一天风,回来就大病了。”
忘言拉青棠的衣摆,“青棠姐姐,你就跟我去看看吧,云娘姐姐说她得罪了你,你不愿再见她了......但她这回病得厉害,你去看她一眼,就一眼,好不好?”
珍珠巷还是那个珍珠巷,里头有很多孩子,有青棠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瞧见那几个小脑袋,忘言握着他的竹竿子,“哎,大宝小宝走了好些日子了,也不知道他们如今怎么样了......”
青棠笑,“你想念他们?”
忘言低头叹气,“嗯,我怕他们遇见坏人,小宝又不会说话,我怕他饿着了。”
豆腐脑出摊了,今日换了个男人,想必是那大婶的丈夫,青棠从荷包里拿出个小元宝来,“我请你还有你们这儿的所有孩子吃豆腐脑,甜的咸的随你们。”
忘言抬头,“我们所有人?”
青棠笑,“你们所有。喏,去吧。”
云娘家就在珍珠巷巷子口,门是掩着的,青棠推开门就见一个妇人勾着头在洗衣裳,“云娘?”
那妇人抬起头,青棠瞧见她,“大娘?”
洗衣裳的就是卖豆腐脑的大娘,那妇人先是瞧了青棠一眼,随后笑道:“姑娘来了?”妇人起身,沾了皂角的手在旁边一盆清水里洗了洗,在自己衣摆处擦了擦,又招呼青棠坐,“姑娘来看云娘来了?”
青棠点头,“她人呢?”
那妇人叹气,“他爹这几日咳血,云娘这孩子孝顺,这听说寒山寺来了个神医,一大清早就自己拖着板车带着她爹往寒山寺去了......”那妇人道:“我也是看他们父女可怜,本来说想让我家男人拖她爹去的,结果云娘这孩子倔强,今天天不亮,她就一个人静悄悄去了。这头我过来,想帮点甚么,结果一看也没啥能帮上忙的,这不,就把他们的被子枕头给拆了洗洗,这太阳好,睡干净的对病人也好。”
妇人叨叨的,青棠点头,“多谢大娘。”
等那妇人烧一杯茶过来,才发现那姑娘已经走了,桌上留了一锭银子。
青棠离开了珍珠巷就往巡抚衙门里头去,大宝下了大狱,小宝还在里头住着,也不知这孩子病治得怎么样了。青棠才一脚踏进后堂,就见一个青衣公子在里头站着,青棠喉间一动,已经有个孩子扑了过来,那孩子声气讷讷的,“姐......姐姐。”
小宝肉乎乎的,一下扑在青棠腿上,往她身上爬,那青袍的男人转过身来,青棠盯着那人的脸,那人不是旁人,正是自南京城归来的闵梦余。
闵梦余见了霍青棠,笑一笑,“怎么,霍姑娘见到是在下似乎很失望的样子?”
青棠低头笑,她将腿边的小宝抱起来,“哎呀,最近吃了多少好东西,怎么又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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