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渔轻轻咬了下唇,她斟酌着言语,想着该要如何说才好,却听夏凤兮问:“苏渔,你是不是后悔了?”
苏渔不明白,问:“后悔什么?”
却见他的脸色已是全然冷了下来,凛如霜雪,却愈见冷艳独绝。
他道:“你昨日见了齐孝然,回忆起你们少年的时光,感慨命运捉弄,一段良缘就此断绝,很是惋惜吧?苏渔,我给过你选择,落子无悔,你已经没得选了。”
苏渔道:“不是。”
她走过来,半坐在案边的脚踏上,如云般的乌发披肩而下,婉伸于膝,雅致又动人。
她抬头看着他,柔声道:“我怎么可能会后悔?我的心意如昭昭日月,从未有过半分模糊。我只是想让殿下了解我的心。我留在殿下身边,是因为我爱殿下,不是因为其他。殿下可以左右我的去留,但我,至少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白杨木受到外力,只会断折,却不会弯曲变形。我便是如此一般爱慕着殿下。殿下没有必要怀疑我的忠心。不要说殿下风华绝代,身份高贵。即便有一天殿下一无所有,我还是会像现在一般,虔诚地爱着你。”
她低头,握紧了他的手。那一对银制的指环,相映着坚贞不渝。
她轻轻问:“殿下,我想要你给我这样的信任和尊重,可以吗?”
夏凤兮低头看着她。
他对她患得患失,一方面想要相信她,一方面又忍不住怀疑她心思的游移。不要说齐孝然是她从前的未婚夫,即便是萍水相逢的赵素端,她对那人笑一笑,他也觉得甚是难以忍受。
这不像他,却又的的确确是他。
他向来倔强而决绝,他要的,不论用任何手段,也必须握在手中。他生为皇子,又封亲王,万人之上的尊贵与权势,自然也容得他如此。
而他看着她,却忽然想,爱是什么,没有人教过他。是占有还是成全,是恣肆还是克制,是索取还是给予。
他不知道。
他自幼奴仆成群,周围的人都是看着他的脸色行事,小心讨好,曲意逢迎。他早已习惯如此。
他不习惯体谅别人的心情,也不习惯退让与迁就。他习惯的是身旁人的顺服和听命。
她不是他的奴仆,可比他的奴仆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无依无靠,在这世上命如浮萍,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他。
他可以像对待其他人一样,不必理会她的感受,不必顾及她的心情,我行我素地对待她。他有足够多的利益可以诱惑她,也有足够大的权势足以逼迫她。
可他不愿。
他在意她的感觉,想要理解她的思想,甚至愿意一次又一次地迁就她。
只因他想要她的一颗心,不是屈从、不为谄媚,甘心情愿地属于他。
如他一般。
此时此刻,她清澈的眸子这样地望着他,唯一浮现于他心间的答案却是,他不想让她难过。
他想,大约爱是让她欢喜。
他答:“好,我努力。”
苏渔神色微微一滞,午后的日光正是晴好,从窗外斜斜地透进来,洒下一地碎金子似的斑驳,也映得眼前人异色的眼瞳格外瑰艳而美丽。
分明眼前的景与人都是如此静美,她的心口却倏地被抓紧了。
真糟糕,她好像又要更贪心一些了。
都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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