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至此,那红衣侍女只得咬着牙把谢晚春压了出去,期间如何与左右交代自是不必再提。
陆平川与王恒之皆是已经带了人赶来了,如今两方人马皆是堵在庭院中,已是横了不少尸首,血迹斑斑,只是因为各有顾忌,这才没有闹出更大的动静来。
那红衣侍女用匕首挟持着谢晚春从后屋里走出来,一边扬声道:“都停下!”一边压低声音,催促谢晚春,“快,把你下的毒,还有解药都说出来!”
两边都静了一瞬,动作亦是跟着停了下来,皆是抬目看着她们。王恒之就站在前面不远处,一身红衣不知染了多少血,神色冷冷的。
谢晚春不易察觉的用目光掠过场中诸人,随后动了动唇,细声念了几个词,。
红衣侍女一心挂念着齐天乐,得了这话,便稍稍定了心,猝不及防的用力一推,把谢晚春推了开来。随后,她又伸手一按袖中的袖箭。
那袖箭本就做得既是玲珑,内中的细箭却也很是精致,箭头乃是玄铁的,犹如寒星一般直直的射向谢晚春。这般一来,陆平川和他手下锦衣卫的注意力便也被那袖箭扯去了,红衣侍女退后几步,终于还是得以回了自己那一边的,厉声吩咐了几声,似是要趁势而退。
然而,恰在此时,不知从何处先后射出两箭,犹如寒星一般疾驰而至,一箭正好顶在袖箭的箭头,彼此一撞竟是都落了下去;而另一箭则是直接射向那个红衣侍女。
红衣侍女还算机警,仓促之间往边上躲了一躲,饶是如此依旧被玄箭射穿了箭头。她右手紧紧抓着那箭簇,硬是忍下了痛呼声,依旧有条不紊的带着自己那一边的人撤退。
不远处,手里拿着长弓的王恒之从人后走了过来。他如往时一般用玉冠束发,神容犹如冰雪,在日下烁烁。他穿了一件月白色的直裰,上面绣着瑞兽麒麟,衣袍颜色极淡,衣襟上用银线绣出的暗纹在阳光下犹如流水一般脉脉的淌动着。在这一片人声嘈杂,杂乱脏污的地方,他竟是连一点血污都没染上,只一眼望去便叫旁人心惊暗惊。
王恒之一言不发的射了两箭,也没穷追不舍,只是疾步走到谢晚春边上,颇为忧虑的开口问道:“没事吧?”
谢晚春此时还强自撑着,她抬眼看了看跟前的王恒之以及陆平川,神色微顿,随即伸手抓住了王恒之的手腕,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竭力稳住声音:“没事......”
雪莲丹的药性早已发作,她适才本就是强撑着,此时额上的乌发都已经湿透了,浑身亦是如置火炉一样滚烫如火。她握着王恒之的那只手更是犹如一块柔软又滚烫的烙铁,烙印在王恒之的手腕上,烧得王恒之都不觉变了面色。
好在王恒之以前也遇见过这般状况,倒是比边上的陆平川反应更快,不过一瞬便明白过来了。他不假思索的伸手扶住了谢晚春,侧头与陆平川道:“乱党这里还要麻烦陆侯爷了,我先带我家夫人去后面休息。”沉吟片刻,他又沉声加了一句道,“此间之事,还望侯爷能多费心,勿要传于第三人之耳。”
陆平川简直要跳脚骂娘——凭什么一到分好处的时候,我就丁点儿都得不到?乱七八糟的事情倒都是我的?只是人家是正经夫妻,哪怕是一贯不说理的陆平川此时也只得咬了咬牙,沉了脸:“快走!”眼不见心不烦,老子早晚会等到你们和离!
王恒之得了这话也不耽搁,伸手扶住谢晚春,半搀半扶着人往前走着,好容易才把人扶上了马车,一边探着对方的脉息一边开口问道:“怎么样了?”他也顾不得之前与谢晚春那一场冷战,此时只觉得一颗心也跟着烧火,满心的忧虑,平素寒潭似的黑眸都含着心疼和担忧。
大约是这回杂七杂八的毒素有点多,昨夜又被极乐丹折腾了一晚上,谢晚春此时的状态比上一回服用雪莲丹时更加的差。她眼中氤氲着水雾,双颊一片潮红,浑身烧得滚烫,整个人好似没有力气一般的窝在王恒之怀里,许久才找到些模糊的意识,轻声应道:“和上回一样,熬过去就好了。”
王恒之听了这话,稍稍放了一点心,想了想便又拿了自己的帕子,轻手轻脚的替她擦了擦渗出的细汗。王恒之自小养尊处优,平日里多是被人伺候的命,还是第一回这般小心翼翼一的伺候旁人,心里头颇有几分不是滋味。只是,帕子擦过那宣纸一般柔且薄的肌肤,看着肌肤下纤细的血管,感受着怀中人细弱的呼吸,他只觉得心头也跟着软了软,犹如心上抹了一层又热又甜的蜂蜜,就连手上的动作更是轻了许多。
谢晚春倒是不知边上人的复杂心思。她此时难受的要命,两只手紧紧抓着王恒之的衣襟,把头靠在他的肩窝处,不自觉的蹭了蹭,汲取着对方身上的凉意,随后便察觉到对方正轻轻的抚着她的脊背,便不觉又放松了许多,蹭了蹭他的脖子。王恒之极轻的搂着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脊背,顺着脊柱下去,力道适中,十分的舒服。
谢晚春素来是个得寸进尺的,被摸得舒服了,她就更加往人怀里缩了缩,不大安分的左右磨蹭,撒娇一般,嘴里小声嘟囔了几句头疼。抱着她的人身子似是僵了一下,犹豫片刻,修长有力的手指穿过汗湿的长发,在她头上寻了几个穴位,指腹轻轻的揉搓着,缓缓的按着,一下一下,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温柔来。
谢晚春舒服得长长叹了口气,几乎要这样睡过去了。只是,体内那一团火渐渐熄下去,内中的温度也跟着渐渐降了下去,很快便又冷了起来,她冷不丁的打了个冷颤,浑身鸡皮疙瘩跟着起来,不由自主的抱住那人的腰部,紧紧的把头贴在他的胸口,听着那沉稳的心跳声,不知怎的安心了些,只是嘟着嘴,轻声撒娇道:“好冷......”
对方似是早有准备,不一会儿就递来一个手炉,随即捡了一条厚厚的被褥盖在她身上,把她搂在怀里,整个儿的抱住。
即便如此,谢晚春依旧觉得冷,她蹙着眉想一会儿,似是勾起了什么回忆,一双手又忍不住往上探了探,随后搂住那人的脖颈,探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吻着对方的肌肤,微凉的唇触碰到温热柔软的肌肤,叫她一贯迷糊的心里头也不觉生出一点儿的热火来。她生性好强,既是尝到甜头便更是放肆起来,搂着那人的脖颈,闭着眼睛摸索着,不着章法的落下更多细碎的吻,渴望得到更多的回应。
这一回,抱着她的人却不再似之前那般有求必应,反倒是躲闪了几下,最后似乎终于被谢晚春惹得恼了,用力扣住她的下颚,吻住了她的唇,温热的唇舌在唇上轻轻掠过,温柔且细致的舔过下唇的细小伤口,含着那些伤口和血痂,用舌尖轻柔的把那些血迹慢慢吻去。
就像是春日里融去冻土的暖风,一寸一寸的拂过,温柔且细致抚平冬日里的旧伤,使得万物与生命得以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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