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方隽回来了,说:“一共三百六十多。”
陈昕的眼圈瞬间红了,他一个月的生活费也就是五十块,这比他一个学期的生活费还多,他吸了一下鼻子,说:“我、我让家、家里送钱、钱来。”
方隽说:“不着急,钱是程鑫垫付的,我昨天没带钱,回头你放月假回去带来给他好了,他不缺钱花。”
陈昕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去眼中难受自责的神色。方隽看着陷入自责的陈昕,说:“不用难过,这种意外谁也想不到,谁能够没病没灾的啊。”
“可、可我从、从来不、不生病。”陈昕内心还是不能原谅自己生病。
方隽说:“这就对了,平时从不生病,一生就是大病。这是因为你体内的免疫系统平常不工作,一到紧急状况的时候反应就慢,抵挡不住病毒的攻势,所以你这次才会病得这么厉害。从这个角度来看,偶尔生场病也不是什么坏事。”
陈昕第一次听到这个理论,抬眼看着方隽,似乎是在他脸上确认这件事的真实性,方隽笑着说:“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一会儿你问问医生。”
陈昕微微笑了一下,不管方隽是不是为了安慰他而说的,反正他是信了。输完液,已经到中午了,陈昕想回去考试,方隽说:“算了,不考了,回宿舍好好休息吧,反正都缺了一场,今天晚上都在宿舍休息吧,别急着去上课,缺几节课你的学习也不会落下。不用担心考试,老师留着你做秘密武器,下次考试的时候再闪亮登场,保准闪瞎他们的钛合金狗眼。”说完冲陈昕挤眉弄眼。
陈昕这个时候觉得,方老师不像是老师,而像是一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太远的朋友,他顺从点头:“哦。”不过想起程鑫,便觉得有些抱歉,不知道没有自己辅助,他能不能考到四百名。
陈昕在宿舍睡了一觉醒来,刚好是吃晚饭的时间,打了两天针,他的病终于好了,除了肚子还隐隐有点作痛,他感觉到了饥饿,想起来去食堂吃饭,医生说忌辛辣和油腻,白饭应该还是可以吃的,要不下点面条也可以。
他起来洗了个澡,身上终于清爽了,从卫生间出来,正好看见程鑫提着一个袋子进来:“隽哥让我给你带的饭。”说着将袋子放在了陈昕桌上。
“谢、谢!”陈昕赶紧换上鞋子,套上外套。
程鑫看他一眼:“怎么不开空调?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体。”说着拿起遥控器将空调开了。
陈昕低着头没有说话,他从小到大,就没用过空调,无论冬夏,自然也不会有开空调的习惯。晚饭还是粥,粥里面的内容非常丰富,有鸡蛋、肉丝、青菜等,颜色搭配得非常漂亮,看起来就十分有食欲,肯定不是学校食堂出品的,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陈昕抬头看程鑫,程鑫正在脱外套,也恰好回头瞥他,说:“隽哥让我转告你,你脱水严重,要多喝水。”
陈昕点头:“哦。谢、谢!”他又想起考试的事,“考、考试完、完了吧?”
说到这个,程鑫不高兴了:“对,考完了,你关键时刻掉链子,害我换不成座位了。”
陈昕低下头:“对、对不起!”
程鑫转过脸去,将套头卫衣套上,仰头看着天花板:“这次就算了,下次可别给我再折腾新花样。”好像陈昕给他抄答案是天经地义的一样。
“哦。”陈昕居然没有觉得很反感,他喝了一口粥,猛然想起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没说,扭头去看程鑫,对方已经进洗手间了。他打开抽屉,从一本笔记本里翻出几张簇新的纸币,都拿出来,想了想,又放回去一张。他心不在焉地喝着粥,等着程鑫出来,卫生间响起了“哗”的冲水声,不一会儿,门开了,陈昕赶紧放下勺子,站了起来,将手里的钱递过去:“对、对不起,我、我钱不、不够,过、过几天还、还你。先给、给你四、四十,还、还差你三百二十三。”他说这话的时候不敢看程鑫,因为觉得自己太寒碜了。
程鑫看着那几张簇新的十元纸币,一个褶痕都没有,多半是过年收的红包,这年头还有人给十块钱的红包?这些不会是他一个月的零花钱吧,小学生每周的零花钱都比他多,他没接:“先不用,我不缺钱花,等你有了一起还给我吧,不想记账。”
陈昕低着头:“哦。”
程鑫看着他已经红成半透明状的耳廓,说:“赶紧吃饭吧,都凉了。”
陈昕病了一场,发现他的同桌并没有原来认为的那么可恶,虽然程鑫曾经对他出言不逊,而且时刻都在表明自己的立场,申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方老师要求的,但陈昕还是觉得他并不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内心还是十分善良的。他现在觉得,和程鑫做同桌也并非是一件多么难以忍受的事,以后他会尽自己的能力在学习上帮助程鑫。
陈昕自从生病之后,就没去过教室,也没接触到方隽和程鑫以外的人,是以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成了热门话题的主角。
星期一早上,陈昕感觉自己身体已无大碍,便按时起床去做早操。他们这儿属于南方,二月也有了春的气息,但早上六点多天还没有大亮,他们在朦胧的晨曦中做完了第九套广播体操,天才逐渐亮了起来。光线虽然不甚明亮,陈昕还是注意到了周围频频投射过来的好奇目光,他有些不解地看回去,对方却迅速避开了视线。有几次都是这样,陈昕内心狐疑不已,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散了操,方隽走过来,亲切地问陈昕:“身体好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昕点头:“好了,谢、谢老师!”
方隽满意地说:“那就回去上课吧。”
陈昕点了下头,然后转身去教室。一路上发现不少人频频扭头来看自己,还有人对自己指指点点的,他内心有些不安,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对劲,又无处询问。正在狐疑,柳和茜过来了,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关切地问:“陈昕,你昨天怎么了?没事吧?”
“病了,又、又好了。”陈昕总算找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赶紧压低了声音问,“怎、怎么了?他、他们看、看什么?”
柳和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很快又换上了一副笑脸:“没事,不用理会那些无聊的人,都在胡说八道。”
陈昕并不知道别人在传什么,听柳和茜这么一说,更加一头雾水,不过他也没去寻根究底,一直以来,他都是个活在自己世界的人,摒弃来自外界的一切恶意,以此来武装自己、保护自己,但也拒绝掉了不少善意,所以总是孤单的一个人。
柳和茜又问:“你现在跟程鑫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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