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部的圆阵,其实是由两个圆环组成,而外环又是由无数个小三角形组成的,具体的编排是,第一列站一个军士,第二列站两个军士,三个军士背靠背而站,分别掩护战友的侧翼,每个小三角之间,留有一步的空隙,但这一步的空隙,却又在位于内环的长戟兵的攻击范围之内。
如此站位,黄巾军汉的钩镶士便立刻失去了勇武的地方,因为如果他们攻击长戟士,那就得先进入外环的两个三角之间的空地,但如此一来,自身就会处于两个三角形的刀盾兵的攻击范围之内。如果放弃攻击长戟兵,直接跟刀盾兵作战,那就变成了纯粹的消耗战了,但这,恰恰是张梁最不愿看见的。
因此,张梁撤掉了钩镶士,转由其他的黄巾军汉动进攻。但这些黄巾军汉,无论是配合还是个人武艺,都比钩镶士差远了。他们一窝蜂地涌进官军的圆阵,就连外环的每个三角形之间的空隙,也填塞得满满当当。可下一刻,他们便惊觉,自己的处境,非常不妙。
因为,他们不仅得直面迎面刺来的长戟,还得提防身后砍来的环刀。于是,为了避免被人偷袭后背,有的黄巾军汉停住脚步,转身去对付官军的刀盾兵,但如此一来,他们的侧身,便又暴露在长戟兵的长戟之下。
在付出了上百个“血水袋”的代价后,黄巾军汉学乖了,不再冲击圆环,而是化整为零,以伍为单位,逐个逐个地跟官军正面对着黄巾军的那个刀盾兵玩车轮战。
“变阵!”梁祯再次下令,“补位!”
一声令下,所有的小三角形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位相接的真正圆环,与此同时,后排的长戟兵也向前一步,再次组成一面刀墙。
“命令部队,攻击皇甫嵩本阵。”张梁见一时半刻打不穿云部的圆阵,于是下令攻击皇甫嵩的本阵,此时,皇甫嵩的本阵与云部之间,已经拉开了足有五十步的距离,无论是弓弩还是呼喊,都不能再给云部支援了。
黄巾军汉立刻如潮水般涌至,用自己的血肉,一点点地“侵蚀”着皇甫嵩本阵的刀戟墙。
同样的事,立刻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开始上演。官军用刀盾、长戟、弓弩,一层一层地从黄色的海浪中,打下血红色的浪花,但这黄色的海浪,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从朝阳初生,打到日影西斜,整整七个时辰,没有一个黄巾军汉回过一次头,他们就像一个个没有思维的木偶,只知道在木偶师的引导下,往前走,举刀,劈砍,再往前走,举刀,劈砍,一遍又一遍,直到自己的血液,因遍布全身的伤口而流干。
黄巾军用这种纯粹的消耗,大量杀伤了官军的士卒,而且,极大地打击了官军的士气。
最先崩溃的,是被团团包围了四个多时辰的云部,在黄巾军的一浪猛过一浪的侵蚀下,云部坚硬的外壳开始出现裂缝、缺口,最后是碎裂。
“我是张师的信徒,是被逼着才加入官贼的!啊啊啊杀!”宁九一把抹掉了头顶的屋山帻,身子一旋,一刀砍断了身后军士的脖颈,“我是张师的信徒!”
他一遍接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手中的环刀,就像被吸引的磁石一般,不断地“冲”向他身边的官军士卒:“我是张师的信徒!”
他的举动,很快就引起了好些原是黄巾军的士卒的效仿,一时之间,云部的圆阵,彻底垮掉了。
“三角阵!撑住!”梁祯抽出了自己的环刀,跟章牛及黑齿影寒靠在一起。他已经没有机会去解决叛徒了,因为黄巾军的进展度,实在是太快了——上一个弹指,他们离云部的指挥中枢还有三十多步的距离,但此刻,他们却已经冲到了面前。
余下的兵士,尚且能够收到命令的,都这么做了。于是,黄色的浪潮彻底将云部的残卒包围,并像刚才那样,一点,一点地冲击着这些零碎的三角阵。
现在的战场,已经变成了纯粹的双方意志的较量,因为双方都已经筋疲力尽,现在所比拼的,就是谁的意志更坚定。
站在楼车上的皇甫嵩,应该能够看见,不少云部的三角阵,就是因为其中一个士卒意志崩溃了,接着被黄巾军汉砍成数段,他一死,所依仗的两个袍泽也立刻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并最终,被汹涌而上的黄巾军汉扑倒在地,乱刀砍杀。
“司马!救我!”
“司马,救……”
“司马,别抛下我……”
这几句话,就如同一支支长箭,刺在梁祯心头。他知道,作为云部最高长官的自己,就是这些军士们唯一的倚靠,甚至,是他们的父亲。但现在,他这个当“父亲”的却永远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地,被黄色的浪潮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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