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说到风流韵事,周宝安的见闻总是冠绝诸人。
侯胜北觉得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不知怎的,莫名联想到淽姊髻系着的五彩缨线。
他觉得亵渎了淽姊,赶紧扳回话题道:“徐师《玉台新咏》收录的多为佳作,那篇《羽林郎》也在其中呢。”
荀法尚表示严重同意:“佳作颇多,可惜作者往往无名且内容过于哀伤。就像第一卷的最后那篇《古诗无人名为焦仲卿妻作》,结局太惨了。”
周宝安不屑道:“名字起的又长还普通,要不是徐师慧眼收录,肯定不会火。最后既然是自挂东南枝,不如就叫《孔雀东南飞》,岂不雅哉?”
“哎,你们说徐师收集的诗歌里,一大半是情情爱爱,旷夫怨妇的,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还用说?你听他一讲起齐帝那些乱事的时候,那副眉飞色舞的样子,老色胚一个,哈哈哈。”
侯胜北表面随着他们嬉笑,心想《玉台新咏》收录了简文帝为太子时的圣制诗多,可得找机会向徐陵借来一观。
……
说到国子学的老师们,侯胜北还真找到了去过北周的人物,虽然是被抓去的。
通直散骑常侍、司农卿,御史中丞沈炯,上课成天板着个脸。
侯胜北心想,就算你是铁面御史,对我们这群学生,也不必摆出这副脸色吧。
沈炯是吴兴武康人,少有隽才。
叛军将领宋子仙想委以书记之任,被拒绝后下令推出问斩。
沈炯刚烈,解衣就戮。
据说是因为路间桑树碍事,牵往他所处刑,因而得救,最后逼迫之下还是成了宋子仙的书记。
叛乱平定后,王僧辩素闻其名,酬所获者铁钱十万,于军中购得,自此羽檄军书皆出于沈炯。
陈霸先和王僧辩在白茅湾会盟的檄文,就是他起草的。
因为檄文的事情,沈炯的妻子虞氏和儿子沈行简都被侯景杀害,只有弟弟和母亲逃出。
沈炯除了上课讲授文章之外,沉默寡言不说一句多余的话。
听说他好几次以母亲年老归养为由上表请辞,陈霸先就是不准。
侯胜北知道了这段过往之后,有点同情这个人:写了篇文章,结果把妻儿性命都给断送了。他这辈子大概要一直要活在愧疚悔恨中了吧。
还有一个是中书令沈众,也是吴兴武康人,沈炯和他在江陵沦陷时,被掳到了北周——当时还是西魏。
前两年才被放了回来,可惜他们对于这段经历都是闭口不提。
沈众是个吝啬鬼,产业众多,财帛数以亿计,却不慈善分润亲族。不光如此还苛待自己,经常穿着破衣裳断腰带,提着鞋帽来上课甚至上朝。
侯胜北拿这两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没办法,本来还想问一问是否知道萧大圜的下落,看来只有以后再找其他人打听北周的事情了。
反正江陵沦陷,被掳走的也不会只有他们两个。
……
太中大夫杜之伟来上课时,是皱着眉头的。
他是吴郡钱塘人,家世儒学,《三礼》专门。七岁受《尚书》,习《诗》、《礼》。十五岁遍观文史及仪礼故事,又是一个早慧的人才。
杜之伟最初任鸿胪卿,负责接待外宾使节,新任的大匠卿则是负责建造宫殿和植树。
最近正在重新建造被官军解放建康时焚烧掉的太极殿,杜之伟和兼任起部尚书的沈众合作,两人相处的不是很愉快。
“之前想重修太极殿,说少了根柱子。现在河里飘来一根大木,就匆忙上马项目,这能搞得好吗?”(注3)
杜之伟抱怨道:“就和做文章一样,哗众取宠的几句所谓金句,就能四平八稳地支撑住整篇故事?尔等记住,文章不尚浮华,要温雅博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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