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的那一瞬,慕白蓦然觉得眼前的场景异常熟悉,仿佛在哪里经历过。面前的几百块大小不一的巨石仿佛活了起来,甚至接下去要发生什么事,慕白都已知晓了。
当然,所有人都经历过这个场景,仿佛自己有无数个化身在经历不同的生活,然后突然某一瞬,其他某个化身的经历出现在你的脑海里。
短暂一愣后,甩了甩头,慕白清醒过来,看了看四周,抬脚准备离去。在这里看日出的其他人,迎接着第一缕阳光,开始欢呼起来,各国语言交织着,逐渐嘈杂起来。像每一个清晨一样,这个位于威尔特郡的巨石阵开始迎接它今天的游客了,尽管这是冬天。
2012年12月22日,晨。
对于其他人来说今天也许只是无数个流传着的、可能是世界末日的日子,虽然有据说超级准的玛雅预言说今天的太阳无法升起,但是这种所谓末日的预言已经多得令人麻木,尽管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但是大部分言论都是为了博眼球博点击率。然而对于双双是有神论者的医生慕白和考古学家依灵来说,却是他们颇为期待的所谓“末日”。
而现在,新的一天的太阳都已经升起,世界并无不同,无法不令他们俩感到失落。
阳光继续挣脱着黑暗的束缚,地上洁白的雪也反射着天空的光,使得四周愈加亮了起来,慕白踏出的那一脚,却仿佛突然陷入泥淖。慕白奇怪地看了看脚,然而并没有看见什么,阳光还没有照到脚下,只能朦胧地见到自己没入雪中一半的登山鞋。回过头看了看其他来看日出的游客,慕白惊讶地发现,刚才还嘈杂的众声,突然变得空灵起来,随之仿佛远远飘散开去,而手上,肤如琼脂般的触感也消失不见,仿佛他从来没有握住过依灵的手。
慕白用力地把脚踏下去,感觉用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直到耳边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所有的身影也在慕白眼前变淡消失,连同太阳的光线,也无力地陷入到一片黑暗中。
愣了愣,慕白突然开心起来:如果这不是幻象,那便是我们所期待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真的这么巧吗?
那些已经烙进灵魂的谶语在慕白心中如洪钟大鼓般响了起来:茫茫天地,不知所止。日月循环,周而复始。累累硕果,莫明其数。一果一仁,即新即故…………一阴一阳,无始无终。终者日终,始者自始。
咯噔一下,慕白心里开始狂喜:真的,这难道……竟然是真的!祖上传下来那本《***》里面的部分文字,怎么此时突然颇有灵性的在脑海中迸了出来,莫非它真是贞观年间失传的那一本正版的?!想到这里,慕白不禁顺带想起了那祖上连同《***》一起传下来的一块白玉,这块白玉乍一看如一对首尾相接的勾玉,细看也像两条小鱼,头尾相接,抽象的来看,颇像太极,只不过略微瘦长了一些而已,就像一个被拉长了的太极图,慕白一直称之为双鱼。
下意识的伸出右手摸了摸一直佩戴在胸口的双鱼白玉,发觉手感却不同了:原来的双鱼白玉是两条鱼首尾相连形成的一个椭圆形,大概有一个一元硬币那么大,不算很厚,大概有个十几克;而现在仿佛丢失了一条鱼,胸口佩戴着的小鱼只剩下一条,弯弯地挂在那里,轻巧了许多。瞪大眼睛往胸前看去,却是伸手不见十指,那种雪地朦胧的反光竟也消失不见!慕白用力地挥手想把身边的黑暗赶走,却毫无作用。
此时,应该做什么?慕白问自己。对,光明!光明!我需要光明!他左手伸进口袋想掏出手机、或者防风打火机照一照四周,看看自己的处境,却发现都不翼而飞!
四周静悄悄,黑漆漆,慕白完全听不见自己熟悉的心跳声,也不知道依灵身处何处,一种巨大的孤独感袭来,慕白心中的狂喜忽而一下转变成了巨大的悲伤。因为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也无法挣脱这黑暗,只能这样呆在黑暗中。某一刻,慕白突然想大喊一声依灵的名字,于是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张大了嘴巴用力吼出来。但仿佛黑暗迅速就吞噬了他的喊声,还未出口,声音就被溶解在无边的黑暗里了。
难道玛雅预言这一次又对了么?既然对了,那刚才看到的太阳升起又是怎么回事?
经过短暂的慌乱,慕白开始镇定下来。毕竟他这不到30岁的小半辈子里,也花了不少时间研究怪力乱神,不可能像无头苍蝇一样茫然无措。既然已经身处黑暗,那就让我慕白来看一看这到底所为何事吧!
慕白用力地抬起脚,脚底下泥淖一般的感觉依然存在,但是慕白不管不顾,依然用力地往上抬脚,然后稳稳地往前踏步,但仿佛永恒一般的黑暗和死寂统治着这里,沉重的泥淖感时刻束缚着踏出的腿脚。踏出一步后,慕白突然觉得右手手心传来一股凉意,他连忙放松紧握着双鱼白玉的手,一团莹莹的光从指缝里漏出来,慕白顿时觉得安全感在慢慢回归自己的心里。光照得不够远,仅能照见胸口和接触到白玉的手指。这可真是邪了门的巧,为什么是现在开始发光?为什么自己偏偏带了这块玉出门?
仅在转念之间,莹莹的光就愈加明亮,照耀范围也逐渐增加,慕白逐渐看见了自己的手臂,胳膊,大腿,脚,还有身边铺满白雪的巨石、那雪上还似乎印着两个身影。似乎一切都在回来,在还原,就因为这一块玉发出的光线。
慕白清了清嗓子,大声问:“依灵,你在哪?”
声音仿佛碰到了面前的一堵墙,立刻就弹了回来,灌入了他耳膜,嗡嗡作响。慕白伸手向前,还真的碰到了一个东西,四周光滑,他又摸向刚才依靠着的巨石,却发现手根本接触不到巨石,而是被一层仿佛透明蛋壳一样的东西阻挡了。
什么鬼?
慕白动动手指敲了敲,仿佛是脆脆的,但是又听不到声音,于是他以手为刀,缓缓地、吃力地横劈了过去。坚硬的指甲划过,感觉有凉嗖嗖的风从某个缝隙中吹进来!竟然被破开了?!这么容易?!又伸手劈了几次,感到有一丝丝光亮透进来,喘了口气,慕白用力抬起沉甸甸的腿,一脚踢去。
咔嚓!
“蛋壳”的一部分被踢了出去,轻飘飘地飞走了。刺眼的阳光倾泻下来,进入慕白的眼睛,让他什么也看不清了,甚至都不知道“蛋壳”飞到哪里去了。
等到适应下来时,慕白不禁愣住了:那一票一同来观看日出的游客消失无踪,自己心爱的女人依灵也不见了,似乎天地间就只有慕白一人!
这就是所谓的末日?真是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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