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小,上方的乌云逐渐散去。
顾云珂下了马车,在长街上走了一会,雨差不多就停了。
两旁的摊贩卸下雨棚,高声吆喝过路人瞧一眼他家卖的小玩意儿。小吃摊子搬出了凳椅摆在外头,过几日便是清明,一个个青绿圆溜的青团摆在摊子上,很是衬景。
去见旧友,总不能空着手。
顾云珂逛了半条街,买了几盒女孩家爱吃的零嘴,还有茶叶和笔墨纸砚。芷福薇馨两个丫头彻底放飞自我,跟在自家小姐身边,吃着糖葫芦,看了会儿皮影戏。
月上枝头,繁华集市人潮涌动。
“小姐,您说的那家茶楼在哪儿呢?方才路过了好几家,没看到您说的那个名字。”薇馨问了一句,咬了口糖葫芦,山楂酸酸甜甜的开胃的很。
顾云珂从袖口里抽出信封,里面掉出来一张折叠好的宣纸,展开后里面画着简略的城西地图。倪海棠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粗糙的笔墨随意画了幅城西景图。
“粗陋,但挺实用……”顾云珂扯了扯嘴角,对照着地图大致能看懂周围的布局。
这条长街坐落在绵江的右岸,另一边是另一条街市,两条街由一道绵江隔开两岸。顾云珂抬眼望去,能看到正前方的石拱桥,连接着对岸,江面渔夫乘船驶过,一片富饶繁茂的生活气息。
景国地处南方,地域辽阔。用现代话的术语来形容,顾云珂所生活的皇城附近,是景都的二环,而城西则是更远一些的内三环。
再往外拓展,就是山村和野外,由一条护城河阻挡着关外之敌。
城西的右侧是群山环绕,地图的左上角画了一座山,上面用正方形框了一座什么建筑,旁边写着歪歪扭扭的三个大字【海神庙】
顾云珂扭头看过去,确实是座庙宇,约莫城西比较着名的一处景观。绵江衔接了大海,不少渔民从关口外出打渔维持生计,海上气候不定风浪突袭,渔民们祈求外出顺利,便会来海神庙祈福。
“过了石桥,应该不远了。”顾云珂收起地图,走过石拱桥走向对岸,这一侧的长街同样热闹,大多是酒楼、茶楼还有客栈。
海棠家的万福茶楼开在街市的前头,没走几步就能看到挂在楼外招揽生意用的飘旗。
“云珂!”
上方传来姑娘家爽朗开怀的呼唤。
顾云珂抬头看去,先是看到鲜嫩的藕色衣裳,倪海棠坐在二楼靠窗的边上,探出手向她挥了挥,宽大的袖子如盛开的花,随着挥动朵朵绽放。
“总算等到你了,还以为你收到我的信,也不会过来走一趟呢。”倪海棠趴在栏杆上探出脑袋,“你快进来,我现在就下去找你。”
几年不见,倪海棠的五官长开了许多,不像之前假小子似的潇洒张扬,身上的衣裙和妆容,多添了许多女儿家的恬静美好。
但看到她手忙脚乱提着裙摆跑下来的动作,顾云珂无奈的笑着扶额。海棠姐还是那个海棠姐,幻想自己一身侠气凛然,总有一天可以攒够银两摆脱家里的生意,出去逛四方、仗剑走天涯。
“海棠,好久不见。”顾云珂展开双臂,与扑过来的好友抱了抱。
倪海棠拍了拍顾云珂的肩膀,松手上下打量了几眼,“瘦了很多啊,听说你去了趟苏州探亲,怎么着?是近段时间没见到你心心念念的世子殿下,为伊消得人憔悴了?”
顾家将门嫡女倾慕东宫世子的传闻,已经愈传愈离谱了。宫里非但没阻止流言继续下去,还放任着继续,明显是有给顾家嫡女指婚世子太孙的打算。
说是传闻,其实对曾经的顾云珂来说,她最喜欢听的就是这些流言蜚语,女追男隔层纱,略微向男子抛出橄榄枝,她与沈璟晏互相爱慕的传言就会越传越广。
市井百姓,都爱听皇室八卦。
重来一次,顾云珂真想打死曾经的自己,怎么就看上了沈璟晏那个宠妾灭妻的混账渣男。
倪海棠挽着顾云珂走进自家茶楼,挤眉弄眼地打趣道:“回来有没有去见过你家世子,你和他的婚事应该铁板钉钉了吧?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
顾云珂张了张嘴,赶忙打住她的滔滔不绝,慷慨激昂的伸出尔康手,“海棠,你听我狡辩。我之前摔坏了脑子,觉得沈璟晏人长得好看人品过得去,才想着择他为贤婿。如今我成熟了,觉得爱情乃是浮云,挥挥手就散了,没有必要为此内耗伤神。”
“爱情怎么就成浮云了?还有内耗是什么东西,内宅养的耗子吗?“倪海棠一连三问,皱眉嘀咕了一番,旋即捏紧拳头,表情愤然,“云珂你实话实说,是不是世子有负于你,竟然让你想要放弃!”
顾云珂一屁股坐在距离门边最近的长板凳上,叹了口气,顾左右而言他:“内耗,差不多就是内宅养耗子吧……既恶心自己又容易被耗子啃上几口,不犯病是好了,犯病亏待的就成了自己。”
她自己都没想到,这词儿还能和古代人这样做解释。
倪海棠手拍桌面:“我从没见你这样伤春悲秋过,如果那厮真敢欺负你,老娘现在就提了我哥的剑冲去和他理论一番!”
眼看海棠真要风风火火去提剑,顾云珂顿时哭笑不得,拉住她的衣袖,“我的好海棠,你之前穿的都是便装,难得你愿意穿得这么优雅好看,能不能淑女一些?咱别整天打打杀杀的,那是东宫,你还没进午门,就被御林军拿下了。”
风风火火的背影一僵,倪海棠转身弯腰,偷感十足的问:“真的吗?老娘穿这身很好看很优雅很淑女?”
顾云珂诚心诚意点了点头,替她整理了肩膀处歪了的绣肩儿,憋了笑说道:“如果你能改改你几句蹦出的老娘称呼,会更淑女典雅,惹好儿郎的倾慕。”
说起这个,倪海棠倒是难得红了脸,起劲的挺起胸脯,指了指胸口:“老……我这儿,是不是也很好看,平日里对街那群混小子,看到我这就红脸来着?”
顾云珂倒吸一口气,果然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暴烈倪海棠……
“云珂,你的小了一些,我娘说了,得多吃点木瓜。你再长长,世子铁定喜欢。”倪海棠真诚地同她说着姑娘家的私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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