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韬韬正坐在凳子上给周里削苹果,他每天中午都自个搭公交车到医院来。一是看望两个病患,二是想跟家里人多待一会。爸爸妈妈都在医院,回到家里也是冷冷清清的,还不如到医院里来热闹一些。
周里其实第二天晚上就清醒了,转回了普通病房。神志清醒精神良好,仅有肢体轻度疼痛不适,足部血运明显改善足背动脉明显增强,主治大夫对他的恢复能力连连赞叹。说幸得小伙子的身体素质好,要不然还真得连夜往大医院送。他却不知道在被囚禁的几年里,周里除了吃饭睡觉看书,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不停地走动。
爬树种地修补院墙,围着小院一圈一圈地跑,又大半的时间在茹素,长年累月下来身体能不结实吗,绝对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典范!加上在贺家搭伙吃饭时,李明秀一是心疼这个半大少年身世凄苦,二是看在这小子每月交了二十元伙食费的份上,一天到晚的汤汤水水的就没断过。
像这回的车祸,要不是周里当机立断,此时躺在病床上不能随意动弹的就是自家女儿。所以李明秀把肇事方刘佰万拿出的那两千元钱可劲地造,务必要让两孩子把亏损的血肉全部补回来。她是女人又毕竟是两个孩子的娘,生怕周里在养病期间感到孤单,特特把小饭桌摆在周里的病房里。
简单的三菜一汤,青椒炒牛肉,土豆丝,清蒸小黄鱼。那汤却是用小火熬了老几个小时的乌鸡汤。里面加了沙参、当归头、黄芪、党参、淮山、百合、红枣、枸杞。李明秀怕周里腻味不受用,还将表面的那层黄汪汪的油撇得干干净净,看起来清淡如水却是浓香扑鼻。
周里靠着褥子慢慢地喝汤,眼尾末梢却看着小姑娘拿筷子截着碗里的米饭,在心里悄悄地数着数。
果然不过息,就听李明秀转头骂道:“死妮子又在糟蹋粮食,让你喝汤又不是让你喝药,干嘛一副苦样子。这汤我从昨晚上都开始熬起,你看骨架全散了,鸡肉都炖得融进了汤里。你看人家周里一气喝两碗了,你还在这里磨蹭!”
李明秀做菜的手艺不错,舍得放油放作料。但是炖汤就秉承老派的做法少油少盐,那汤看着香浓其实寡淡得不行。但是给她怎么提意见她都执意不改,她是从老人那里学来的土法子,觉得这样熬制出来的汤水才最滋补人。
贺秋秋就瘪瘪嘴朝周里挑衅地皱了一下眉头,周里垂下眼脸迅速地瞥了一眼,立刻不动声色地将她面前的鸡汤迅速倒了一半过来。李明秀收拾好提盒一转身见女儿面前的碗空了大半,便满意点头道:“伤筋动骨一白天,你和周里都要喝汤。等能正经走路了,脚上才有气力!“
贺韬韬正在扒拉碗里的鱼刺,眼角余光就看见姐姐和周里这样娴熟的配合,还有妈妈的说教。正想开口说话,就见姐姐恶狠狠地瞪过来一眼,他立时就不敢吱声了。心想看周里哥的动作,这样干肯定是不止一两回了。不过话说回来,老妈炖的这个汤真的让人不敢恭维。
想到这样无滋无味的汤水还不知道要喝多久,贺秋秋的脸都有些灰败了。
周里见状不由莞尔一笑,却忽地想起那场梦境里大理石墓碑上的照片,心里便是陡地一凛。这样和煦温暖的一幕,一定要好好地维护下去。至不济也要让这个性情别扭却良善的小姑娘活到七老八十才行。
贺宗伦看着一众小儿女的做派心里不由莞尔,就敲了敲碗边笑道:“我刚才问过大夫,说周里的秋秋的伤势都恢复得不错,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只要定期来医院复查就行。你们俩一个初二,一个高二,明年都要参加毕业考,功课委实不能落下太多!“
李明秀见状连连点头,“回家去了我也好照应你们俩,这一趟趟地工夫尽耽误在路上了。还有那个刘佰万的老婆见天地往医院跑,生怕咱们讹诈她的医药费,每一张单子都要细细看个半天。哼,她又是不是医生还懂人家开方子?还万元户呢,也不脸上臊得慌?”
贺宗伦见老婆又在仇富了,不由连连摇头说起正事,“我跟李团长商量了,你再怎么能干也还没满十八岁,只能算半大的孩子,一个人住着实在是危险。我和你秀姨就把家里重新收拾了一下,腾出了一个储藏室让韬韬搬过去,你就住原先韬韬的那间屋子,这样大家都有个照应,你看行不行?”
周里一愣,首先就是去看贺秋秋的脸色。见她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厌弃表情,心里便有些欢喜羞赧,“谢谢您,只是这样太给您添麻烦了。还有毋须让韬韬搬来搬去的,我去住那间屋子就是了。”
贺韬韬嘴里包了饭大声嘟囔道:“千万别,我的新屋子我是住定了,谁也别跟我争。窗户外面还有一棵大槐树挡着,冬暖夏凉的,除了小点就没有别的毛病。谁要是跟我抢我就跟谁急眼哈!”
贺秋秋忙把碗端开,满脸不耐烦道:“你能不能把你这破毛病改了,谁教你便嚼东西边说话,你看你的饭渣滓全都喷菜里了!”
屋子里便静了一下,然后爆出一阵笑声。李明秀举着筷子拈也不是,不拈也不是,嘟哝道:“原本以为这丫头牙尖嘴利的习惯没了呢,结果损起她弟弟来还是这样半点不饶人。不过,韬韬这个臭小子是该好好收拾了,几天没管他就在翘尾巴了。我听你们齐老师说前两天小考,卷子我怎么没看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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