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伏的第一天,白天还是三十三度的高温,天依旧是个没有糖果就会哭的孩子,这不刚刚在外边拾了两块砖头,就遭了几分钟大雨,这边衣服刚擦了一下,头还没干,外面已经出太阳了。
索欣在我妈的屋里手里拿着块西瓜就出来了,“哇,这,什么情况啊?”
临近学生开学季,也就是暑季在慢慢隐退,反正让人觉得很缓慢,夏季在我眼里是分外的长,索欣也赶着跟我来乡下过一夜,说是要看看乡村的夜,乡村的早晨,看到的还有接下来的一场好戏。
外面的三个长工加上一个短工正在埋头敲砖,东邻墙的一家就赶到了,老的去挖我妈家已盖好的根基,小的说是过界了,差不多也就行了,儿媳说对你家已够忍让了,意思不要再得寸进尺了。
西邻本是隔了一个巷子的也过来的,说是我妈西墙贴的台阶过线了,我妈这招倒是防过了,盖的时候就贴东墙老墙盖的,让她与前邻的屋界比比,她终究也不好拿尺量,看看确是比前邻还缩了些,也不好吭声了。
我妈气得一下血压都上去了,还是坚持去把大队支书都找来了,支书按瓦工拉的线一瞄,立刻打电话给他家小的,“人家这不就按老屋老界盖的吗?哪里过界了?”又转向我妈,“你是不是与他家有仇啊?”我妈说,“没啊?”
索欣瞪大了眼睛,“哇,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小的这才软劲了,要求趁早把碰倒了他爷的墙给泥好,也不要老妈家赔钱了。老的又说还要去刨后面我家亲戚的一面墙,老妈就不让了,说是后面本来就谁家也不是的,公用的地谁占是谁的,那要这样,那东边紧挨她的两米地也得还给她,意思是他家有半间是我妈的了,小的赶紧让他家老的别再说话了,说是过去的就过去的了。
下午的时候,我妈在支书授意下叫向他家说点好听的,我的意思也是息事宁人,我妈想了想也是,毕竟盖房把他家房碰塌了一块(那也是他家想省一道墙,差不多三十年前直接把一间搭在我家东屋山头的),傍晚就让瓦工给修补好了,本来几个人热得衣服都向下滴水,下午还准备去湖里撒农药,被我妈央求再将就一下午的,太热的天,他们也不想出来挣这个辛苦钱,长工一天150元,短工一天120元。
结果我家的墙也按原先锅屋的老墙根,对比正房缩了一些准备打水泥地的,也算是作出让步了吧?就这样,我妈说了几句好话,东邻老的也就跟着说都是他的错了,此事应该就是不了了之了吧?
索欣站在刚才打好没几天的走廊台上,“哇,还有这样玩的啊?老天,这什么世道啊?”
一向很好热的她居然没有要求开空调,可能也看外边的人顶着太阳干活,衣衫都湿透了着实有些不好意思吧?虽然他们是按工数钱的,毕竟人与人都是平等的,而且我妈只她房间装了一个小空调,若是开了,出水管就会很响地正好从前沿向下滴水,而干活的人恰恰都在前沿的大太阳下。但大厅里是有个大吊扇,卧室有小台扇的,比那个什么咏春馆可是强得多了,只是她不知道我与艾瑶学拳的事,更不会知道还有那样的一个馆存在的。
那个晚上索欣像个孩子似的把老妈客厅的灯开了关,关了开,听说有三种颜色,一定全要试试,我怕有蚊子,点了支蚊香,老妈熏得受不了在外间睡了,索欣拿着我妈的探照灯(大型充电手提灯)照来照去的,我都好几次忍无可忍地问她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她老疑神疑鬼地说,“你看,这里灯灭了,屋里怎么还有灯光啊?”
我说,“是月光吧?”
她走到窗前,“不对,是前面人家的灯光反射过来的,天上没有月亮。”
我已是躺在地上的垫子上,转过头看到蚊香的头亮亮地,“那就是蚊香的光了。”
“差不多吧?”她已走过来了,“唉,门缝还漏着光,阿姨还没睡啊,灯还亮着。”
我怕蚊香跑味,我们的房间门就合上了的,但纱窗是打开的,又因为是新式的窗,开得很大,并不显沉闷。听她这么说,我没好气地,“她要是睡得着才怪,特别是像你这么走来走去的。”
索欣,“哦。”她辗转反侧了一会就打起了呼噜,夜对于我,才算是真正的开始了……
因为有客人,再忙我妈也坚持包饺子吃,的确,在农村没有再比包饺子给客人吃,表示对客人最隆重的欢迎了,城里都吃速冻饺,一般人不愿意费这个时间,有那时间差不多都玩手机或挣大钱去了,索欣显得可高兴了,也摩拳擦掌地帮忙,只是她的技艺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她一边包一边说这个待会给她自己吃,还说谁看到幸运大礼包一定告诉她,结果饺子捞出来时,我只指点了两个,她就眉头皱一起了,“我包有那么多吗?”没办法,开了馅的饺子谁也不想吃啊?老妈只好说没事剩下的她吃,我都忍不住想笑,谁也不用吃,还有两条狗在门口眼巴巴着望呢,只是我没让它们进来而已。
索欣边吃边问,“为什么中午吃饺子啊?”
我说,“你不是下午要走了吗?老妈特意包给你吃的啊?”
索欣,“啊,哦,好,这个饺子够味,馅儿好肉也好。”
我说,“你这话有什么区别吗?”
索欣,“你不懂,总之就是好,我都好久没吃过饺子了。”
老妈赶紧说,“那以后没事就常来玩。”
索欣,“那多不好意思,老麻烦人。”
老妈,“不麻烦的,人老了都想有年轻人在跟前说说话的。”
索欣愉快地,“好啊。”
回来的路上,索欣问我是不是老顶撞我妈,我说可能吧?她说,老人也挺寂寞的,真希望我们永远也不要有那样的一天啊。我说放心,会有的。她说,什么?我说没听见拉倒。她说不敢重复的总也不是什么好话,不听也罢。
树在隔三岔五的大雨滋润下,绿油油地比夏天刚到时长得似乎更起劲,可是我知道不出一个月,一场秋雨一来,许多禁不起冷空气及暴风的就会叶枯枝黄或折了,谁也阻挡不了自然的威力,谁也拯救不了谁的命运,谁也不是谁的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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