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头的人情世故最是明明白白,你在高位的时候,有的是人来锦上添花,可一旦你落魄了,别说雪中送炭了,不来落井下石都是就已经不错了。
跟随弘历南巡的颖妃、庆嫔、容嫔、宁常在等这些人虽然当时并不在皇帝的画舫之上,但出巡在外,日常自然是不如宫里头规矩繁多、礼法森严的,随驾的后妃多多少少也听闻了皇帝和皇后的争吵,以及皇后忽然被单独送回京城的事儿。
而留在宫里头的嫔妃,也不用说别的,就单看皇后被单独送了回来,翊坤宫的大门还被锁上了,就应该猜的出来皇后后头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翊坤宫门口守着的太监一见海兰扶着叶心的手走来,赶紧下跪给海兰行礼:“奴才给愉妃娘娘请安,愉妃娘娘吉祥。”
海兰笑着叫了起,冲着叶心微微点了点头,叶心会意,立刻从袖子里拿出两个荷包塞到太监手里,“请两位公公喝茶。”
其中一个小太监笑着问道:“愉妃娘娘这是来看翊坤宫娘娘?”
翊坤宫娘娘?难道是皇上下了什么旨意,而他们后宫的这些人却并不知道?
但,此刻人都已经到了翊坤宫门口了,皇上要知道恐怕早就知道了。
因此海兰虽然有些心惊,却依旧是点了点头,“说啊,给皇后娘娘送些吃用的东西。”
也不用海兰示意,叶心已经将提篮递了过去,“还请两位公公过目。”
“愉妃娘娘,那奴才就得罪了。”两个小太监拱了拱手,便利落的打开了提篮,里头无非是一些吃食罢了,只是有个做工精巧的小木盒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
见到两个小太监疑惑的眼神,叶心立刻拿起小木盒打开给两人看,两人一看里面东西,好容易才憋住了笑。“愉妃娘娘,叶心姑娘,请吧。”
叶心接过两个小太监递过来的提篮,跟着海兰身后走进了翊坤宫。
如懿就像是一个真正的老太妃一样,脸色苍白,目光空洞,一如既往地像是软骨头似的靠在椅子上,见到海兰进来,她也是指懒懒的抬眼看了海兰主仆一眼。
两人认识也三十几年了,对于如懿的性子,海兰那真是比自己肚子里有几根肠子还清楚,她快步走到如懿跟前,恭恭敬敬地跪下,以右手扶鬓三次,如此往复三次,行了三跪九叩礼。
等海兰礼都行完了,如懿仿佛才终于有了些气儿,缓缓的从躺椅上抬起来身子,“起来吧,你我之间何必行这么大的礼呢?”
“许久不见娘娘了,应当请安行礼的。”海兰声音轻柔的解释。
因为叶心手上拿着东西,因此没法子去扶海兰,结果,海兰起身的时候不小心趔趄了一下,一来她的年纪毕竟摆在那里了,二来她跪的时间又有些久。
叶心有些不满地瞪了容佩一眼,这一对主仆真是一样的有眼无珠,一样的喜欢装腔作势,他们家娘娘就是心肠太好了,还想着给翊坤宫送东西,要换了她,饿死他们算了。
如懿仿佛跟没有看见这一切似的,自顾自的翘着短胖的手指欣赏着她的护甲,“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如懿的声音低低的,让弥漫在翊坤宫的空气更加沉重压抑了。
“之前娘娘回来,护送娘娘的和嘉公主的额驸同时还带来了皇上的口谕,说是娘娘凤体欠安,需要静养,不许我们打扰,臣妾虽然担忧娘娘凤体,却也不敢忤逆了圣命。而今皇上从江南回来了,臣妾特地去请示了皇上,皇上许了,臣妾就赶紧过来探望娘娘。”
海兰就这么站在台阶之下,仿佛是前来回话的宫女一般。
如懿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海兰:“本宫不需要你们任何人的探望,你们不来落井下石也就罢了。”
海兰有些头疼,这些年她虽然在皇帝面前并不见得有多少宠啊,但是皇帝看在永琪的份上,对她也是十分尊重的。
而后宫中的女人只要有了皇帝的尊重或是宠爱,也就能得到其他人的尊重和尊敬了,可每次见了如懿,她总觉得自己还是宝亲王府那个受尽欺凌的绣娘罢了。
“娘娘误会了,臣妾不敢,臣妾也绝无此意。”
“误会?”那拉氏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别以为本宫被困在这翊坤宫就不知道你们做的那些事儿,你们巴不得本宫出不了,你们好趁机取而代之。”
海兰低头冷笑了一下,这么多年了这如懿怎么还是如此自以为是呢,可她却又不得不解释。
“其他人如何,臣妾不知道也没资格管,但臣妾只为着自己的心,臣妾永远记得当年在潜邸的时候,娘娘地恩情。”
海兰情真意切的解释终于让如懿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她坐直了身体,“既然来了,那就进去喝杯茶吧。”
此刻的容佩都是耳聪目明手脚麻利了起来,她立刻从如懿的身后走了上来,伸手扶起如懿,率先往殿内走去。
海兰跟着两人身后也提步走进了进去,这殿内依旧说一股子陈旧的气息,且不说慈宁宫,便是寿康宫的老太妃们,收拾的都比她这儿亮堂一些。
到了殿内,海兰终于得到了一个绣墩的赏赐,待容佩上了茶,她示意叶心上前,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臣妾知道娘娘说向来不在乎什么金银玉器这些俗物的,因此也不敢拿那些东西来污了娘娘的眼,这定坤丹是臣妾特地让太医院配的,这阿胶和燕窝都是极好的,娘娘日常吃一些,这长白山人参是皇上赏赐给永琪的,永琪毕竟大了,不好进来,便让臣妾将这个送来给娘娘。”
如懿看着海兰拿出来的东西,满意的点了点头,她一个奴婢出身的宫妃,难得她能拿出这些个东西来,也是有心了。
最后,叶心将一个小木盒放到海兰的手上,海兰接过之后,便起身走到了如懿身旁,才打开盒子,原来里头说两幅簇新的护甲——一套嵌珊瑚松石烤蓝银护甲,一套镂空点翠镶珠冰梅纹护甲。
如懿看清楚盒子内的东西的时候,连向来坐不直的腰板都挺直了,她惊喜地看向海兰:“你有心啦,本宫就知道你不会忘记咱们的情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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