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生下十一阿哥永瑆之后,金玉妍的身体便一直都不大好,乾隆二十年都无法随驾木兰了,到了下半年,更是大部分时候都是卧病在床的。
她总是断断续续的发热,但是太医们又找不到她发热的原因。
她吃不下东西,浑身无力,身体瘦削的厉害,原先艳若桃李的容颜也变得形容枯槁,她曾和自己宫女丽心说:“传说汉武帝去看望自己病重的妃子李夫人,但是李夫人却用被子蒙住了头,不然汉武帝看见自己的病容,因为怕吓到汉武帝,遭到汉武帝的厌弃,连带着厌弃自己的儿子和兄弟,本宫如今病的这样重,又这样憔悴,皇上看了必然也是厌恶的。”
清淑看着自己主子如今无论怎么化妆都遮不住的病容,又听了主子这一番话,心里实在不好受,却还是强颜欢笑道:“娘娘说什么呀,咱们娘娘可是宫里头一个的美人,这可是当年孝贤皇后都承认的。”
丽心端着药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仿佛看淡一切的金玉妍和强撑着笑脸安慰金玉妍的清淑,忍不住眼泪就要落下来,以前娘娘多喜欢跳舞啊,可是现在她的膝盖、手腕总是疼的起不了身、握不住筷子。
而且,原先娘娘的手多好看呀,就像娘娘自己说的,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可是如今呢,娘娘手腕上的金环都已经取了下来,她实在太瘦了,原先只能穿过一张帕子的金环,而今怕是能一把推到手肘上去。
丽心用力的吸了吸鼻子,笑着道:“这天真是越来越冷了,就那么几步路,冻的人鼻涕都下来了。”
谁也没有拆穿她的故作坚强,这几年,启祥宫的每一个人都不好过。
“你先去烤烤,别一身寒气冻着了娘娘。”清淑从托盘上端起药碗,笑着把丽心赶去火炉边,“娘娘,奴婢伺候您吃药吧。”
清淑虽然不及丽心伺候金玉妍的时间久,可她的家人都在李朝,若是金玉妍去了,那她在大清真的就是孤苦无依的一个人了。
金玉妍苦笑了一下,这两年,她吃药就跟喝水似的,可也不见得有什么效果,她依旧时不时的发烧、乏力,厌食、全身的关节疼痛、头痛,“这药,喝不喝都一样,要本宫说啊,还不如不喝,好歹嘴巴不苦。”
“娘娘惯会说笑的。”
清淑笑着打趣,但是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不带停的。
金玉妍本就是久病之人,哪里还有力气,不过她也知道这几个宫女都是真心为她好的,何况,她虽然嘴上那么说,但从私心里来说,她也希望自己能再多活几年,毕竟,永瑆还那么小,从他出生之后,她几乎没有抱过他,后来甚至连去阿哥所看一看他都做不到了。
金玉妍配合的喝完了药,又配合的将清淑递过来的一块饴糖含在嘴里,然后吩咐道:“你也去歇一歇,去小茶房喝杯茶,今儿都守着本宫快一天了。”
清淑想着也许是金玉妍有些体己话想对丽心说,便柔顺的应了一声,端着药碗就走出了寝殿。
“皇后娘娘驾到。”
清淑才刚走出大殿,便见如懿带着容佩和三宝来了,便赶紧跪下请安,“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如懿今日似乎心情不错,只是看了她一眼,便道:“起来吧。”
清淑看着如懿主仆两人走进寝殿,她赶紧安排人去烧水、泡茶、上点心。
等清淑端着一盏茶走进去的时候,她看到自家主子仿佛是被抽走了全身的精气神似的,心头猛然一跳,鬼知道这位皇后娘娘又作什么妖了!
她盘算着要不要让人去请太医,免得娘娘有个三长两短的。
金玉妍咬着牙用力从迎枕上抬起身子,仰头问如懿,“皇后娘娘所说的一切都都是真的?”
清淑焦急的用眼神询问丽心:什么真的假的?我怎么觉得娘娘忽然病情加重了呀?
丽心只是对着急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如懿倒是不着急,她端起清淑刚刚端上来的茶,翘着长长的护甲,轻轻抿了一口,“本宫没有必要骗你!”
“为什么?”金玉妍的声音几乎低到听不见,她实在不明白,为何她心心念念的母族会在她如此病重的时候背刺她。
如懿仿佛没有感受到金玉妍的悲伤似的,淡淡地笑了,“大概是因为玉氏王爷知道你病了,并且病的非常重,就想着跟你划清关系,然后好再送一个贡女来为他做事吧。”
如懿的语气云淡风轻,仿佛说的不过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而非金玉妍的出身这样混淆血统的大事。
“那我的父母到底是谁?他们现在在哪里?他们是生是死?”
其实对于金玉妍来说,虽然李朝有她的牵挂,因为她的父母和妹妹在李朝,但是对她来说,更重要的一切都在大清,她已经在大清生活了三十年,生了四个孩子,而且她的长子已经大婚,不久之后便会给她生下孙子孙女,她的一切都跟大清有关。
李朝的一切都已经变得缥缈。
可如今,如懿忽然告诉她,她的父母另有其人,那他们是谁?如今在哪里?过的好不好?
李朝虽然离她已经很远了,但一直以来,她都以为那是她的根脉所在,可如今,没有了,如懿告诉她,她甚至可能是个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的人。
“玉氏王爷没有说,本宫自然也不知道,本宫来告诉你,只是本宫不想你被蒙在鼓里。”如懿的眼神里仿佛都是真诚,“毕竟,你早一些知道,便能早一些做打算,即便你不为自己打算,也给为你的孩子打算,他们若是有个出身低微的母亲,你让他们日后如何面对兄弟,人人都是亲王,只有他们兄弟几个是光头阿哥,你让他们如何立足?”
金玉妍才不认为如懿有如此好意,但她依旧强撑着对如懿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前来告知,不过臣妾久病之身,怕是会过了病气给皇后娘娘,所以,臣妾就不留皇后娘娘了。”
“你好好养病,本宫得空再来看你。”
既然话都已经说完了,如懿也不愿意多呆这个满是药味的房间里,便扶着容佩的手回去了。
“噗——”
那厢如懿还未走远,金玉妍直接喷出了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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