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解实际情况的贺宗伦写回信的时候,就在信里斥责李明秀这不对那不对。这样长久下去闹得两个人差点离婚。直到后来偶然间才从同乡处得知老娘的种种过错,这才下了决心让媳妇当随军家属。
但是每年随军家属的名额是有限的,就在这个档口上李明秀终于怀孕了。即便这样婆家人也没谁伸出手帮衬一把,她照样上工养猪做家务。数月后,她挣扎了两天两夜之后生下了一个女孩,老太太见是个面黄肌瘦的丫头片子,连碗热汤都没有,转身就回了自己的老宅子。
李明秀看着如今已经生得亭亭玉立的女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知道我拉扯你有多不容易吗?那时候我又要做活又要养你,就想把你交给奶奶照看。结果你奶奶管都不管你,拴着根绳子让你在院子里独自一个人玩耍。要不是我回来的早,你差点就饿死在他们家门口了!”
早已经耳熟能详的贺秋秋心想,妈妈你说了一遍我很感动,说了两遍我也很感动,你说了十遍相同的事情我就觉得有些厌烦了。但是这话却不敢说出口,只得在心里一阵腹诽。
李明秀想起艰辛往事历历在目,一时间心如刀割。那年因为刚刚生下小儿子,婆婆终于给了一个笑脸,一直以来僵持的关系终于有所松动。因为要到生产队里挣工分没有办法同时带两个孩子,就厚着脸皮把大女儿放在婆婆家。心想这是贺家的嫡亲孙女,当奶奶的总会帮着照看一下。
当李明秀在地里忙完一天的活计拖着疲惫的身子准备接女儿回家时,就见婆婆和大伯子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围坐在一起喝鸡汤。三岁的女儿蹲在墙角玩泥巴,不时抬起头来满眼羡慕地望着桌上热腾腾的吃食,嘴边的哈喇子挂了有三尺长。
桌边主位上坐着的贺老太太眼皮子抬了一下,就拿了筷子去给老大家十岁的小儿子喂鸡腿。还是大妯娌王银花有点讪讪地站起来道:“回来了啊,今天下工下得比往日早。你看我刚把饭做好,正准备过去给你家的丫头喂饭,你刚巧就来了,正巧过来一起吃吧!”
这么做作别人家的孩子,吃什么吃?
李明秀肚子都差点要气炸了,上前拽起女儿就要往外走。哪想到女儿因为年纪幼小不懂事,闻着桌子上的香气就是不肯挪步,那边就传来几声“嘻嘻”的笑声。李明秀又羞又气,反手就给了女儿几下巴掌。
老宅子顿时响起孩子凄厉的哭声,大伯子贺宗德把筷子一扔怒道:“老三家的,你要发脾气就滚回家去发,这里是我家轮不到你猖狂。你一个大字不识的山里女人嫁到我们贺家是祖上烧了高香了。如今不领好不说,竟然在我家老太太面前使脸色。我倒要去问问你们李家就是这样教养女儿的?”
李明秀没想到这一家子大小自个吃香的喝辣的,论起来都是姓贺的,却放着才三岁的小丫头在一边眼巴巴地望着,这些人的良心让狗吃了。现今这大伯子还猪八戒倒打一钉耙,说自己的教养有问题。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就将一桌子饭食猛地掀翻在地上。
一屋子的人顿时惊住了,李明秀昂起头道:“我就是没有教养,你敢把我啷个样?告诉你,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就让你的生产队长都当不成!我说话算话,你可以试一试。别以为你仗着认识几个字就在我面前大呼小叫的,你克扣集体里的粮食莫说别人不晓得!”
贺宗德心里一虚旋即大怒,气得手指直打哆嗦,“我就说土地坳的女子娶不得,老三非看起了要弄进门,真是家门不幸……”
李明秀心想反正撕破脸,干脆往地上狠狠地吐了几口唾沫。喷香的鸡肉沾了地上的灰尘和口水,眼见就不能吃了。她这才冷笑几声,抱起哽咽不止的女儿往外走,根本不管身后乱成一锅粥。
这口气虽然出得痛快,但是丈夫那里要是知道后少不得又要受一顿教训。李明秀虽然是个农村妇女,但是她向来有心机,想了想之后就抱着女儿跑到邮电所,掏出身上全部的钱打了一个长途电话。
贺宗伦接到电话时才知道自家老婆和家里人又闹了很大一场,而且这回显然是闹得不可开交。最早遇见这种情况时,他一定是先偏袒自家老娘后再把媳妇好生说一顿,活活稀泥就算了。毕竟自古以来孝字大于天,媳妇在婆婆面前只能逆来顺受。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有回乡探亲时亲眼所见所闻,同乡们语重心长的劝解,贺宗伦终于有所触动。他知道自己私下定的这门亲事让老娘不喜欢,所以处处有点针对李明秀。却没想到等他前脚回部队之后,老娘后脚就把媳妇分了家。让新媳妇孤零零地一个人住在一边,这般做法连好多外人都看不过去了。
电话那边女人哭得痛哭流涕,稚小女儿的声音也凄凄惨惨,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贺宗伦想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道:“你回去收拾收拾,把能处理的东西就处理了,你先以探亲的名义过来,我这边争取把你的随军家属名额尽快落实下来!”
李明秀放下电话后就兴奋地在女儿的小脸上吧唧了一下,笑道:“好女儿别哭了,咱们赶紧回家去,我给你炒鸡蛋饭吃,以后咱娘俩就跟着你爸爸了,再也不回这个鬼地方了!”
当贺宗德知道李明秀终于要走了一时惊得目瞪口呆,心想老三不是说过这个随军家属的名额不好办吗,怎么这么快就办成了,早知道这样就好好地对人家了。因为老娘不待见李明秀,所以他也跟着使了些小手段。这下可好,两家搞得这么僵,还不知道李明秀会在老三面前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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