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大姑姑来香月的芳园,缓缓的插花手艺没有获得大姑姑的认可,甚至还遭到了嘲笑,这让缓缓多少受到了打击,情绪不免变得低落了起来。但缓缓哪里是轻言放弃的人,她稍做收起情绪就继续坚持又跟着香月学习了两天插花。
这天,香月像往常一样讲完后,轻松的对缓缓说道:“嫂嫂,都讲完了,插花基本就是这几种,万变不离其综,你只要根据花的特点来组合就好了。”
缓缓向香月百般表示感谢,并说:“那从明天起我就不再来芳园叨扰妹妹了。”
香月听了说道:“嫂嫂怎么这么客气!哪里说得上叨扰,这些日子我的插花技艺也得到了很好的梳理。而且,每日和嫂嫂一起有说有笑,我的日子也变得有趣了很多呢!”
缓缓听了,笑眼弯弯乐出了声来。接着,她低下头从腰间拿出了一个精心绣制的香囊递给香月,说:“妹妹,这是我亲手绣的香囊,就当作是我这个徒弟的束修了吧。”
香月听了笑得十分美丽,接过香囊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嫂嫂,这香囊真好看,这还是我第一次靠自己的力量挣得的物件呐!我可要好好保存起来!”
香月说完,她和缓缓又都笑了起来。就这样,姑嫂二人的教与学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收官了。
第二天清晨,徐趣练完剑从外面回来,一踏进堂屋就看见缓缓正坐在圆桌旁对着桌上一盆插好的花发呆,他挂好剑,走到缓缓身边,用手在缓缓眼前晃了晃,说道:“夫人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今天怎么没去香月那里?”
缓缓回过神来,伸手去够桌子上的茶壶,一边给徐趣倒水,一边说道:“我已经出师了,香月说类型都讲完了。”
“噢?”徐趣接过缓缓递过来的水杯,后问道:“不知夫人这几日学的可愉悦?”
缓缓听了有些好奇的问道:“夫君问的好生奇怪,不是应该问我是否学有所成吗?怎的问我是否愉悦?”
徐趣喝下一口水,嘴角含笑的说道:“插花本就应该是让人抒发情绪的技艺,理应让人至少在插花之后感到心情愉悦,倘若觉得勉强、痛苦,还不如不去做这件事。”
说完,他顿了顿,略一偏头,问道:“所以,夫人这几日学得可还愉悦?”
缓缓很快的想起这几日和香月的谈笑风生,又想起大姑姑带给她心头的压抑,于是脱口而出:“这几日和香月学得很愉悦。”
接着她略一思索,又将那盆被大姑姑暗讽过的花作推到徐趣面前说道:“夫君,这是我的拙作,你帮我看看。”
看缓缓明澈的眼中满含期待,徐趣也不由得慎重起来。他转过头,目光停留在花上少顷,最后用右手抚着下巴说道:“这插法确实特别,粗中有细,蛮有新意。”
这话虽然不似大姑姑的话那般伤人,但在缓缓看来也算是一种委婉的否定了。
看缓缓神色愀然,徐趣干脆坐下来,伸手揽过精致的花瓷盆,开始动手调整起缓缓的花作。
只见他用大拇指和食指夹住主花的花头,顺时针捻了一捻,使花朵看上去更呈绽放之姿。旁边的配花花头有些歪,徐趣干脆就将它调整成斜放之态,使整盆花看起来更有层次感。
他一边调整花,一边说道:“我说这花作特别,并非在隐藏否定,而是真心觉得有新意。你看,这花作颜色饱满、配色互补,大小均匀、错落有致,总体来说很有匠心。”
说着,他从花盆中捏起一支玫瑰,对着花芯正中吹了一口气,原来的花骨朵瞬时呈现半绽放之姿,给人一种羞答答的感觉。
徐趣将花头折下,十分自然的顺手插在了缓缓的发间。
同时他又说道:“插花不必拘泥于类型,要根据花枝的情况大胆随心,像唐时欧阳詹的《春盘赋》那样,用心发现其中的美姿仪。一味的依照类型教条的插花只能叫做模仿,那样的作品虽然中规中矩,但是毫无灵魂。反倒是你的花作,立意很好,虽然略显粗糙,但是不拘泥于样式,真正做到了因花制宜,只要稍作调整,就是适宜的好作品。”
缓缓用手托着腮静静的听着徐趣的品评和见解,同时也因徐趣在她发间插玫瑰的亲昵举动而不敢动弹。
徐趣调整了一下缓缓发间的花,又用手扶着缓缓的手臂将缓缓的身体向左转转又向右转转,仔细看过之后,双手合掌一拍,说道:“好,完成!”
缓缓脸颊发红,在一旁默不作声,徐趣见状以为缓缓不认可他的观点,说道:“依我看,这插花也无非是个熟练,见得多了,眼光手法自然就提高了。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夫人也许并不以为然,也可以有自己的想法。”
缓缓朱唇轻启说道:“夫君,我并非不认可你的看法,只是在想,你的看法似乎与大姑姑和香月差异甚大。”
听到这里,徐趣轻笑出了声来,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拳置于唇前,轻咳了两声说道:“慢慢你就会发现了,我和她们不一样的地方多着呢!”
过了一会儿,徐趣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问缓缓道:“夫人怎会提到大姑姑的看法?”
缓缓如实回答道:“跟香月学插花的时候正巧大姑姑去过香月那里,看到过我们的花作。”
徐趣听了一副了然的样子,他看了缓缓一会儿,仿佛能从缓缓细微的表情变化中看出那天大姑姑都说了些什么。
沉默片刻,徐趣说道:“夫人,你嫁到徐家来做的是我的夫人,徐家现下当家的人是母亲,只要我坚定,母亲也不动摇,你的地位任谁也不能撼动。不论大姑姑怎么想、怎么说、怎么做,她都只是徐家的客人,过不了多久就会回京城国公府去。咱们做小辈的只要不僭越,做好本分、注意言行、小心行事,大姑姑挑不出什么来,咱们安安稳稳的度过这十天半个月的就好了。”
缓缓眼含温情的静静看着徐趣,听他说完这一席话觉得心窝暖暖的。算来这应该是最近这些时日以来徐趣第二次说类似的话了。在缓缓看来,这不仅是一颗定心丸,也是一种徐趣对自己的承诺:她的夫君是坚定的,她对此无须忧心。
想到这里,缓缓笑了起来,她点点头对徐趣说道:“夫君放心吧,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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