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阴历六月初六,中都县物资交流大会开幕的正日子,之所以把赶会的日子定在每年的阴历六月初六这也是有历史传承的。不知是从哪个朝代开始,中都县一带的民间就把阴历六月初六称作“虫王节”,因为这时正值坝上地区农作物生长的关键期,也是虫害最猖獗的时候。每年的这个时候都降雨量偏小,遇上干旱的时候十天半月滴水不下,在干热风的助力下庄稼地里蝗虫和斑蝥肆虐。如果降雨及时并且雨量充沛就会有效抑制害虫的繁殖,减少农民的损失。于是就有了民间说的“有钱难买五月旱,六月连阴吃饱饭。”
开始时农民们为了祈雨,就在民间自发地举行祈祷仪式,每到阴历六月初六,就由族长组织人手,从每户人家募集资金,用来购买祭祀用的活羊和贡品,然后聘请神职人员,在神职人员诵经跪拜沟通天地后宰杀活羊,把羊头割下装在供盘里,再整备果酒贡品,带领村民去龙王庙里祈雨,去虫王庙里祭虫神。宰杀的活羊在祭祀结束后就给村民分食,所以民间也有“六月六吃羊肉”的说法。
后来,官方也参与了这一活动,由知县率公职人员和当地乡绅举行盛大的叩拜仪式,还要请僧道诵经,鼓乐手吹吹打打。仪式结束后举办内容丰富的庙会,人们可以去庙里烧香祭拜、看大戏、看杂耍、听说书、逛酒楼食肆、裁衣置物,形式多样,不一而足。这一民俗一直延续到今天,只是少了祭拜的流程,繁华热闹依旧。
鹿鸣和耿涛起了个大早,没等廖中华和徐三虎回来,俩人就带着自己的货物,准备好零钱,往主会场出发。到达会场的时候,由于时间尚早,赶会的人还没有入场,会场里全是做买卖的,有一部分是交过摊位费得到批准的,在会场里搭建了临时帐篷,还有一部分是在地上用白灰画好分割线的露天摊位,他们都在自己的摊位上忙着陈列商品。剩下的就是沿街吆喝的行商,这部分游走着的人大都是本小利薄的小贩。即便是小贩,他们手里拎着的也是全家的生计,寄托着一日三餐的希望,所以这些小贩也都早早的赶来了,目的和鹿鸣他们一样,就是为了找一个人流量大的优越位置。
鹿鸣和耿涛计划先把货值高的衬衣和婴儿服先卖一部分,大部分资金都投到这两样上了,只有多卖几件才能快速回本。他们每人一手提着衬衣,一手提着婴儿服,学着那些老江湖的样子都挤在了会场里门口的两侧,因为只有一个门,进来和出去都需要通过这里,所以这里的曝光率是最高的。
八点多的时候,赶会的人流逐渐密集了起来,只是游人们在这赶会的浅蓝色短袖制服紧紧地绷在肥硕的身上,领口处的两粒扣子都解开着,衣襟的下摆包裹不住那可跑马可行舟的宽阔肚皮,肚脐以下的肉就都搭在了蓝色制服裤子的外边,肥大的裤子被塞的满满的,裆缝垂在了腿弯处,迈着外八字唐老鸭般吃力的走着。身后是一个和他穿一样制服的二十来岁的小个子。鹿鸣和耿涛呆呆的看着这庞然大物吧嗒着脚步向他们一步一步走来。
“你俩,把今天的税交一下。”胖子嗡声嗡气的对着鹿鸣和耿涛说道。他俩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税务局的,这是收税来了,怪不得那些有经验的小贩都四散奔逃了。鹿鸣和耿涛也知道贩卖东西要交税,只是不知道这流动的小商小贩也要交税。
鹿鸣就问道:“多少钱啊?”
胖子答道:“流动摊贩是定额税率,每天一块钱。你俩每人一块,一共两块。”
耿涛解释道:“我们是一起的,卖的是一样的东西,只交一份就可以了吧。”
胖子说:“不行,各是各的,俩人都得交。”
耿涛辩解到:“一家的买卖和几个人卖有什么关系,那供销社要是五个人卖货不能上五倍的税吧。”
胖子脸一沉,怒气冲冲的说:“少废话,我说多少就多少,和供销社有什么关系。”
鹿鸣赶紧堆着笑脸说:“领导,我俩是学生,假期里勤工俭学,做点小买卖,这都站一上午了我们还没开张呢,你帮帮忙,我们就交一份税吧。”
胖子不满地瞅了瞅耿涛,说道:“这才是句人话嘛。”
耿涛顿时气得翻起了白眼。鹿鸣赶紧和耿涛使了个眼色,怕他再生出事来。
这时胖子身边那个小个子也开口了,说到:“李哥,就收他们一块钱吧,俩个学生做点小买卖也挣不了多少钱。”
胖子点头答应了一下,从手里的黑色皮包里拿出一本票据,撕下来一张递给了鹿鸣,鹿鸣恭恭敬敬地接过了,给了胖子一元钱。收好钱后,胖子和小个子税务员往会场里边的摊位上走去。
等他们走远后,刚才跑开的小贩又都涌了回来,有几个看到鹿鸣他们交税的小贩过来好心地提醒道:“这做小买卖也是一门学问,要学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咱这小本生意,一天才挣几个钱啊,都给他们交了税了。以后得多留意,远远的看到他们来了,就赶紧躲开。”
鹿鸣和耿涛在这市井之地学习着这底层社会的生存之道。整整一个上午过去,只有耿涛卖出去一套婴儿服,鹿鸣和耿涛的心情有些沉重起来。中午的时候俩人在地摊上每人吃了一碗凉粉三个油炸糕,没敢耽误太多时间就又开始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卖力吆喝。
赶会纳税。”
算破天说:“我不交,我没钱,我也没经营,我就是给人算个命,我经营什么呢。”
胖子说:“这个你说了不算,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税收征收管理法》和《个人所得税法》,你必须缴纳营业额百分之五的税款,现在对你进行定额纳税,每天交一块钱的税。”
算破天迷瞪地听着胖子说了一堆法,一句没听懂,但是心里早就留下了阴影,听到法字心下就有些胆怯,说道:“政府,你让我交税也得等我挣上钱啊,我这大早上的还没开张呢,你下午过来收,我肯定给,我向政府保证。”嘴里说着还伸出右手,敬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军礼。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鹿鸣和耿涛也被这笑声吸引了过去。
胖子没理他,又打开那个黑皮包,从包里往外拿税票,拿出税票的时候,不小心把包里的十块钱给掉在了地上,胖子弯腰去捡,谁知那十块钱正好落在老头吐在地上的浓痰上,胖子气呼呼地伸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把那十块钱捏了起来,在会场的围墙上来回蹭。嘴里怨恨地嘀咕着:“这个老头子,到处乱吐痰,你看看弄得到处都是,真他妈恶心。”胖子把手里的钱蹭干净后又来到算破天跟前,撕下来一张税票,给算破天递了过去,说道:“给你,这是税票,给我拿一块钱出来。”
算破天眨巴了一下眼睛,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对胖子说道:“政府,你宽限一下,等我挣点钱,我就立刻给你交上,你不用给我票。”说着把胖子的手推了回去。
胖子冷峻的说:“不行,必须现在就交,不要再找理由了。”
算破天笑了笑说道:“政府,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给你算一下你姓什么吧,我要是算对了你就晚点过来拿,我要是算不对我就搬桌子走人。”
胖子一听,来兴趣了,他也想看看这神神叨叨的老头到底有没有两把刷子,周围也过来很多看热闹的,鹿鸣和耿涛也被吸引了过来。
胖子皮笑肉不笑的对算破天说:“你算吧老头,你要是算对我姓什么了,我就给你缓缓,等下午来收。”
算破天气定神闲的说:“政府,你姓李,对吗?”
胖子震惊了,立刻脱口而出:“卧槽,你真能算出来?”说着眼神里满是意外,怔怔的看着算破天。
算破天摇晃着脑袋说道:“政府,我算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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