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川,传说是连接人世与鬼界的交界点,是亡灵往生的必经之路,若是在生前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孽,死后亡魂便会在渡河时沉入河底,永世不得超生。
暗红色的河水弥漫着腐朽的味道,汹涌奔腾,轰鸣声震耳,而溅起的水雾又形成缭绕的红色云雾,岸边荒芜而衰败,怪石嶙峋,在雾中形似张牙舞爪的恶鬼。
鹤卿弯腰摘了一朵在这片灰蒙蒙的地界中,唯一亮眼的红花,拈着细长的花茎在指尖转动,意味不明的叹道:“这少君的出生点,刷得可真不怎么样啊。”
溯光戴着一张黑色的面具,将自己的脸遮住了一半,只露出线条精致而流畅的下颌线,他遥望着河水,听出了鹤卿对他的嘲弄,不以为意的扬起了一抹笑来。
反倒是一旁的迟影听不惯,反驳道:“这是死亡之河,自然比不得你们仙门那般洁净,”说着又瞥了一眼鹤卿手里的红花,给出了提醒:“你最好别乱动这里的东西,这是彼岸花,据说,从三途川摘了这花的人就会被扯到对岸去。”
鹤卿眉梢一扬:“其实这是石蒜,跟蒜头差不多,你要不要吃一点试试?”
“你……”这样神秘的传说之花,就如此轻易被归为了大蒜的一种,迟影气结,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能恶狠狠地瞪了鹤卿一眼。
鹤卿见她憋闷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一路上她时常这样逗弄迟影,要么将迟影唬得一愣一愣的,要么就像现在这般,气得她不要不要的。
不过也因为鹤卿足够不要脸,原本与鹤卿二人各走各的迟影,也逐渐被拉近了距离,到今日抵达三途川时,三个人已经完全成为一行人了。
迟影环顾了一圈,压低音量说:“我劝你最好还是正经一些,他们已经注意到你了。”
鹤卿自然也发现了,在这三途川岸边站着的,除了他们三个,还有不少人,全都是魔修。
当中大部分都是平平无奇的中低阶修士,但还有好几个高阶魔修也在其间,站在那里的气势就非同一般,三米之内不敢站人。
鹤卿的灵气在这种情况下格外突出,几乎是刚到,就引起了所有人侧目,那些眼神中有鄙夷,有敌意,有审视,却也没有人上前来找麻烦。
鹤卿问迟影:“你之前跟我提到的那个,师天笑,在吗?”
迟影仔细辨别了一下,朝左岸远处努了努下巴:“在,就是那个红发红须的男人。”
鹤卿循着迟影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个身形高大魁梧,隔着衣物都能一眼瞧出肌肉贲张的壮汉,一头红发犹如坚硬的稻草,还被高调的束在头顶上,炸开后像是一把扫帚。
那次在客栈中,迟影在给出名单时,格外强调了这个叫师天笑的魔修,说他杀人不眨眼,只要是忤逆他的,哪怕是魔修也会直接处决,对仙门极其敌视,是如今极端魔修的带头人。
师天笑也在打量鹤卿,面容轮廓刚硬的好似刀削斧凿出来的,两道粗犷的红色眉毛斜飞入鬓,锐利的目光中毫不遮掩自己的杀意。
鹤卿也不闪躲,和师天笑对视着说:“看起来挺厉害,也是渡劫吧?”
“按你们仙门那套而言,是。”迟影低下头,有些丧气的说:“自从少君闭关之后,没人能管他,若非这次魔兽现世引发骚动,我也很难掌握他的踪迹。”
鹤卿瞅了不动声色的溯光一眼:“这样危险的人,少君当年怎么就偏偏放过了他呢?多少有些失策啊。”
溯光横眼看向左刺一句右扎一句的鹤卿,眼含笑意,又带了些嗔怪。
“不怪少君,”一蛐蛐溯光,迟影立刻就出声解释道:“那时他没反过少君。”
迟影对溯光一直很维护,像是很了解溯光的样子,可偏偏,她又不认得溯光,鹤卿忍不住问出了口:“迟姑娘,你总提到少君的这件事,那件事,你见过少君?跟他很熟?”
一提起这个事,迟影就面露尴尬,默了默才道:“五十年前,我在山间修炼时出了岔子,是恰巧在附近的少君替我归元导气,助我捡回了一条命,不过,彼时我意识模糊,并未看清少君长什么样子。”
“原来如此。”鹤卿应了一声,又看向溯光,有些意外于这货竟然还有默默无闻做好事的一天。然而溯光却好像并不在意她与迟影谈论的内容,注意力又放在了三途川上。
鹤卿见他自到了三途川后就一言不发,不免好奇的揣着手凑过去问道:“你在看什么?”
溯光望着波涛滚滚的河水,温吞道:“你看这河面,像不像无数亡魂奋力挣扎的模样?”
鹤卿闻言又再细看了河水,却仍是不觉有何特别,只是又看了正逐渐从远处过来的师天笑,说:“你不是来养伤的?接下来要怎么做?”
溯光笑而不语,走到河边缓缓蹲下了身子,优雅的撩着袖袍,欲去撩拨河水,迟影见状当即出声制止:“别碰!修为会被洗掉的!”
鹤卿浑身一凛,立马就伸手去抓溯光,然而还是晚了一步,溯光的手已经探进了水中,还一脸从容的抚弄水流,完全没有发生迟影所说的情况。
溯光的肌肤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暗红色的水里更是显得如羊脂白玉一般白到通透。
迟影惊骇无比的盯着溯光,喃喃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溯光没有理她,只是头也不回的淡然道:“师天笑,多年不见,你长进了不少。”
已经不声不响来到三人身后的师天笑目露精光,狰狞的龇牙笑了笑:“难怪我觉得这气息如此熟悉,果然是你啊,少君。”
溯光主动去触碰三途川的河水时,就已经引来了不少魔修——
几万年来,只有一个人能不受这河水的影响,那便是从三途川中现世的魔道少君。
现在听得师天笑直呼溯光为少君,魔修纷纷倒抽了一口凉气,迟影见溯光并不否认,更是激动到眼眶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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