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陈乐山一时发怒,掣出手枪便向夏超开放,幸喜张载阳的手快,早把陈乐山的手扳住,因此枪口一歪,那子弹只射着旁边一个马弁的肩窝,应声倒地。可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陈乐山再要开手枪时,卢永祥早已过来拦阻。陈乐山不平道:“嘉帅怎的也帮他说话?”卢永祥从容不迫的说道:“乐山,你既要杀他,为什么不叫士兵洗劫杭州?”问得奇绝。陈乐山诧异道:“这不是你不肯迁怒杭州人民,要特别成全他们吗?”确是奇异。卢永祥道:“你以为这事应不应该这么办?”再问一句,还不说明,妙甚。陈乐山道:“论理浙人负我,非我们负浙人,便洗劫了也不算罪过,但是嘉帅不忍罢咧。”卢永祥道:“你既知我不忍,为什么要杀定侯?”还要再问,奇甚妙甚。陈乐山道:“焚掠商民,谓之刑及无辜,当然应该存不忍之心。至于乱臣贼子,则人人得而诛之,有什么不忍?”卢永祥道:“你难道说我是为着他个人吗?”陈乐山还不曾回答,卢永祥早又继续说道:至此不容他再回答,又妙。“你杀了他,原不要紧,可是他部下现在也有若干保安队,这种保安队,打仗虽不中用,叫他抢劫商民,可就绰然有余了。你杀了定侯,他们没了主帅,岂有不生变抢劫的道理?你既肯体恤我的不忍之心,不肯叫部下抢劫,怎么又要杀定侯,以累及无辜的商民呢?”叠用几个问句,而意思已极明显。张载阳、周凤歧两人也劝道:“既然嘉帅不和他计较,请乐山兄恕了他罢!”陈乐山听了这话,半晌无语,手里的手枪,不觉渐渐的收了回来。周凤歧见事情已经解决,便起身告辞道:“凤歧为维持省垣治安起见,只得暂留,等负责有人,当再到上海来亲领教诲。”卢永祥微笑道:微笑者,笑其言不由衷也。“这也不必客气。恭选兄只管请便罢。”周凤歧目视夏超,夏超会意,便起身同辞。陈乐山忽然变色阻止道:“恭选尽管请便,定侯兄可对不住,还屈你送我们到上海去。我们相处了这么久,今天我和嘉帅离开杭州,不知道什么日子再和定侯兄相会,定侯兄难道连送我们到上海这些情分,也没有了不成?”其言硬中带软,软中有硬,定侯此时可谓难受。夏超无奈,只得又坐了下来。陈乐山又向周凤歧等人道:“我们的车子立刻要开了。相见有期,诸位请回罢!”周凤歧等只得告辞而去。陈乐山立即便命开车。定侯此时,亦危乎殆哉。夏超坐在一旁,不觉变色。此时也有些惧怕了。张载阳心中不忍,再四向陈乐山疏通。陈乐山并不回答,只有微笑而已。不一时,火车已经隆隆开动,夏超着急,向张载阳丢了几个眼色。张载阳忽然得了一计,因急去和卢永祥说道:“定侯如不转去,保安队无人统辖,万一发生变乱,省城必遭糜烂,如之奈何?”卢永祥听了这话,瞿然变色道:“暄初的话不错,万一保安队因不见定侯而发生变乱,岂不是我害了杭州人民吗?”因急对陈乐山说道:“到了艮山门,快叫停车,让定侯下去罢!”卢永祥能处处以人民为念,宜乎浙人至今思之也。陈乐山见卢永祥有命令,不敢不依,只得教火车到艮山站时略停,好让夏超下车。到了艮山站时,车子停住,陈乐山因向夏超道:“对不住得很,劳你送了这么一程,也不枉我们同事多年,更不枉嘉帅卵翼了你几年了,请从此回去罢!我们相见有期。”说得若嘲若讽,令听者难受。夏超默然,卢永祥、张载阳都催他下去,夏超这才下车,回到公署中,一面发电请孙氏即日来省维持。那些商民绅董,见卢氏已去,知道孙氏必来,乐得做个顺水人情,拍几个马屁,也好叫孙督开心,以后可以得些好处,此中山所以主张打倒土豪劣绅贪官污吏欤?盖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实导军阀残民者也。争先恐后的发电欢迎。所以孙氏后来开口就是浙民欢迎我来的。究之,欢迎者有几人乎?此时潘国纲还不曾晓得省中情形,到了七里垄中,正待整兵再战,忽然听说省局大变,卢氏已走,不觉大惊,知道作战无用,只得收拾残部退往五夫,保守宁、绍去了。少了许多战事,也未始非受卢氏即时出走之赐。
那孙传芳在福建动身时,曾夸下海口说:明年八月十五,请各位到浙江来观潮,想不到果然应了这话。此时见浙江官绅的欢迎电报,如雪片而来,怎不欢喜,然则只能说浙江官绅欢迎而来耳,决不能说浙人欢迎而来也。何也,浙江人民固不承认欢迎也。立刻电令进攻衢州的第一支队司令孟昭月,兼程而进。讲到孟昭月的部队,服装军械,都还完全,纪律也还不坏,所以孙传芳叫他担任前锋。临行时,又再三交待孟昭月和别的军官:“卢氏在浙多年,纪律甚好,浙江人民对他的感情也很不错,现在我们既要想在浙江做事,第一要顺人心,你们切须遵守纪律,要比卢永祥的兵更好,莫要胡乱抢劫,坍我的台!”因此孟昭月等都十分谨慎,不敢让士兵们在外妄动,除在福建胡乱捞些外快,到了浙江以后,果然不曾大烧大抢。可是零碎部队,却难免仍有不规则举动。
有些兵士,因衣服单薄,身上寒冷,便背着草荐上岸,宛然和叫化子一般,哪里配得上讲什么军容。更有几件可笑可恨的事儿,不能不趁便记述一下。一件是衢州乡下,有一家人家,正在娶亲,孙军部下,有三个散兵,因不敢在城内打劫,便向乡下捞些油水。恰巧听说这家有人娶亲,便老实不客气的跑了进去。那些客人亲族,以及帮忙打杂鼓吹等人,见了三尊恶煞降临,不敢逗留,立刻卷堂大散,溜之大吉,逃之夭夭,只剩着新娘一人,蒙着红布,呆坐在床沿上。新郎何以也不管?未免太放弃责任了,一笑。三位太爷先到新房里翻了一阵,把些金银首饰和押箱银等,都各塞在腰里,再除下了新娘的红巾,觉得品貌实在不错,便老实不客气,把她带到就近山中一个破庙里,爽爽快快的轮奸了三日三夜,还要她丈夫拿出五十块钱来赎回去。真是可恨可杀。她这丈夫也不知哪里晦气,损失财物还可,谁料到已经讨进门来的娘子,还要先让给野男子去受用。如在胡适先生言之,则如被三条毒蛇咬了几口而已,也不打紧,一笑。
一件是出在龙游交白姝的船上。原来那些交白姝因听说北兵到来,早已逃之夭夭,一个不留,只有几个七八十岁的老婆子,还住在船上照看什物。不料这天居然也有一位八太爷光降下来。那位八太爷在船上找花姑娘,北人称妓女为花姑娘。找了半天,只找到了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婆,一时兽欲冲动,无可发泄,便要借她的老家伙来出出火。那老妇如何肯依,忙道:“阿呀!我的天哪,我老了吓。”那八太爷笑道:“你老了,你几岁?”老妇道:“我今年五十六岁咧。”那八太爷笑道:“很好很好,你五十六岁,我五十二,不是很好的一对吗?老怕什么?好在我又不要你生儿子。”可笑可恨。说着,便动起手来。那老妇原属行家出身,并不是怕羞的人,便杀猪般的大叫起来。好在这里是通商要道,往来的军官很多,恰巧有一个连长经过,听得叫救命之声,急忙赶将进去,才把这尊恶煞吓跑了。
还有一件是出在龙游城里的。这时龙游城内,因大兵过境,所有妇女,早已避往乡下,只有一家人家,母女两个,因自己托大,不曾走匿。有劝那妇人小心的,那妇人毫不为意。一天因为家中的米完了,这时男人怕拉伕,女人怕轮奸,左右邻舍,都已无人,只得自己出去设法。不料转来时候,就给两位八太爷碰到了。他们见这妇人虽已徐娘半老,却还白嫩可爱,便一直钉梢钉到她家里。不料又看见了她女儿,她女儿这时刚才十八九岁,正是俗语说的,“十八廿三,抵过牡丹”。龙游俗谚。那两个丘八,见了这么一个雪白滚壮的少女,如何不动心,便你争我夺的,把母女两个一齐按翻,干将起来。一次已毕,便又更调一个。两个丘八去后,母女俩方才着慌想躲避时,不料那两个丘八,又带领了七八个同类来。母女俩避之不及,只好听着他们播弄。一批去了一批来,竟把母女俩弄得腹大如鼓,一齐呜呼哀哉了。不但可笑可恨,而且可杀。
还有兰溪王家码头,有一个女子,已将出嫁,不料孙传芳的贵部到来,这些八太爷都如猎狗似的,东一嗅,西一闻的,寻觅妇女,想不到这位女郎,竟被他们嗅着了。第一次进去了三个丘八,那女子知道决不能免,便悉听他们所为。不料三个刚去,四个又来。四个未毕,又来了三个。床面前整排的坐着,莫不跃跃欲试。这女子知道自己必死,诈说要小解,那群野狗子性的混帐丘八,见她赤着身子,料情她逃不到哪里去,便暂时放她起来。那女子竟开后门,赤身跳入钱塘江中溺死了。可杀可恨可剐。
这一类事情也不知有多少。总计这一次遇兵,兰溪妇女死得最多,约莫有三四十人,龙游也有十多个,衢州倒不曾听到有奸死的。建德以下,作者虽不曾调查,想来也不在少数。看官们想想,这类军队,还配得上纪律吗?可是孙传芳既处处向人夸口,自己的军队如何好如何好,这些所谓浙江的官绅们,本来只知大帅长、大帅短的拍马屁,哪里还敢说这些事情,只有顺着他的意思,随口恭维几句。那孙传芳真个如同丈八灯台,照不见自己,深信自己的部队,果然纪律严明,比卢永祥的部下更好了。
自从接到省中官绅的欢迎电报,即刻赶到杭州,不料他刚到的这一天,西湖中忽然发现了一件无大不小的事。西湖十景中雷峰夕照的雷峰塔,忽然平空坍倒,一时议论纷纷,也有说雷峰本名卢妃,该应在卢永祥时倒的,也有说孙传芳不吉利的,孙氏却毫不在意。这时杭州有几家报馆,孙军虽到,他们却仍旧做他拥护卢永祥、攻击直系的评论,各报几乎完全一致,而尤以浙江民报为最激烈。有一家叫杭州报的,因为做了一篇欢迎孙传芳的文章,顿时大受攻击,都骂为婊子式的日报,各处尽皆贴着不要看婊子妓女也。式的杭州报。杭州报的销路,竟因此一落千丈,也可见那时的人心向背了。这些官绅们,偏要借着公团的招牌,伪托人民的公意,欢迎孙氏,孙氏也是不怕肉麻,居然口口声声,说什么浙人欢迎我来,岂不可笑?非但可笑,而且可丑。
但在这时,却另有一桩小事,很值得记载的。那孙传芳到了杭州,到督办公署中一看,只见公家的东西,无论器具案卷,不曾少一些,连着案上的纸墨笔砚,以至一切什用之物,也都好好的放着。拿着簿册一对,居然一点不少,真是难得。不觉十分叹服。我也叹服。因回顾诸位侍从道:“卢嘉帅军界前辈,年纪这么大了,还能办得这么有精神,有操守,我们比他年纪轻,要是搅不过他,岂不受浙人的笑骂?以后我们务须格外留意才好。”孙氏在浙,其敷衍浙人之功夫,十分周到,如竟言浙江为其第二故乡,又处处抱定大浙江主义,皆其联络浙人之一斑也。推原其故,则大率皆受卢氏之教训者。侍从莫不肃然。孙传芳把事情大略布置了一布置,又和夏超碰了一次头,便到嘉兴去督战了。
这时卢军已退守松江,在那里指挥的是陈乐山部的旅长王宾,陈乐山自己率领夏兆麟旅在黄渡方面,协助杨化昭作战。不料松江的后路明星桥被孙传芳军所袭,王宾死战了一天,等得卢永祥派援兵打通明星桥的交通时,不知如何,王宾竟已弃了松江,逃回上海。卢永祥治军素严,见王宾没有得到命令,便自动退兵,认为不遵调度,即刻要将他枪决。虽经臧致平力保,仍然受了严重的处分,将他免职。陈乐山因王宾是自己十余年至好,卢永祥并未和他商量,便将他免职,十分不悦。恰巧这日他因回到上海来看他的姨太太金小宝,对她说起此事。金小宝冷笑道:“他要杀你的朋友,也不通知你,他的眼睛里,还有你吗?胡说!总司令要杀人,难道还要和部下人商量吗?依我说,你也不必再替他出什么死力了,乐得刮一票钱,和我同到外国去玩玩,岂不胜在炮火中冒危险?”陈乐山素来最宠爱这位姨太太,凡是她说的话,无有不听从的,这次又正衔恨卢永祥,渐有不服调度之心。
讲到陈乐山娶这位姨太太,中间却也夹着一大段趣史。据闻这位姨太太金小宝,原是上海堂子中人,有名的金刚队中人物。陈乐山爱她已久,正在竭力讨她欢心,想把她藏之金屋的时候,不料上海有一个姓成的阔大少爷,也和他同向一个目标进攻,这其间,两雄不并栖,当然时有争执。金小宝功夫甚好,两面都敷衍得十分到家。可是她在心坎儿上盘算起来,这面虽是师长,名誉金钱两项,却万万敌不过成少爷,因此也情愿跟成而不愿跟陈。不过对着陈氏面上,仍是十分敷衍,总催他赶紧设法。又说她母亲十分爱钱,万一不早为之计,被成少爷运动了去时,自己便也无法抵抗了。陈乐山听了这话,当然非常窝心,便抓出大批宦囊,在金小宝母亲面前,竭力运动。无奈成家的钱比他更多,因此白费了一番心,结果还是被成少爷夺了去。陈乐山如何不气,在着金小宝过门的那一天,几乎气得半死,甚至连饭也吃不下。不料不上一年,成少爷忽然为什么事,和金小宝脱离关系。金小宝空床难守,少不得还要找个对头。陈乐山得此消息,立刻托人运动,仍要娶她为妾。金小宝想:他到底是个师长,只要自己运气好些,或者竟由师长而督军,由督军而巡阅,由巡阅而大总统,那时不但自己可以享受总统夫人的荣耀,便是发个几十万几百万的小财,也不算什么稀罕,因此便决定嫁他。在陈乐山初心,以为佳人已属沙叱利,从此萧郎是路人,对于小宝的一段野心,早已冰消雪冷,谁知居然还有堕欢重拾、破镜再圆的日子,心中如何不喜,立刻在上海寻了一所洋房,挂灯结彩,迎娶新姨太太,而且特别加多仪仗,在成家的四面,兜一个圈子,气气成家,以吐昔日被夺的那口恶气。自从金小宝过门以后,一个英雄,一个美人,真个恩爱缠绵,十分甜蜜。现在陈乐山既然信了枕边情话,对于卢氏益发不服指挥。他部下的旅长夏兆麟,当然也跟着变心了。
最奇怪的,那杨化昭本属千生万死,奔到浙江,来投卢氏的,到了这时,竟也有些抗命起来。卢氏本是忠厚长者,并不曾知他们都已怀了二心,所以还在希望夺回松江,他一面连电催促广东的孙中山,奉天的张作霖,赶紧实行讨曹,使直系不能专对东南,一面派臧致平反攻松江,何丰林向莘庄进攻。又因黄渡方面战事,现在停顿之中,莘庄的形势吃紧,便令陈乐山部开到莘庄助战,不料乐山实行抗命起来。武人之不足靠也如此,一叹。卢永祥见一个忠心耿耿的陈乐山,忽然变了样子,还不晓是何缘故,十分诧异。当下想了一个方法,在龙华总司令部,召集各重要军官,开军事会议,决定战守的方针,何丰林、臧致平、陈乐山、朱声广、卢所部第十师之旅长。杨化昭、夏兆麟等一干重要军官,莫不到席。卢永祥报告战情毕,便征求各人对于战局的意见。臧致平先发言道:“我军现在尚有四万余人,集中兵力,来防守上海附近的地方,无论如何,总不至失败。再则子弹方面,兵工厂中现在日夜赶造,决不致有缺少之虑。三则现在孙中山先生已联合唐继尧等,预备北伐,奉方张雨亭,也已向直隶动员,直系内失人心,外迫强敌,决不能持久。我军只要坚持到底,不出两三个月,直系内部,必然会发生内变,直系未发生内变,自己内部倒已发生内变,事之难料也如此。那时不但浙江可复,便是江苏也在我们掌握之中了。”惜陈乐山、杨化昭诸人不能从其计,否则东南半壁,何至落孙氏之手,以致累起战事哉?何丰林听了这话,也立起道:“刚才臧司令所说的话,确是深明大局之谈,我们想到臧司令以数千之众,困守厦门,抗五路数万之众,竟能够维持到一年多之久,他的见识经验,必然在我们之上,因此兄弟主张遵照他所说的办法,坚持到底,诸位以为如何?”陈乐山、杨化昭、朱声广、夏兆麟俱各默然无语。卢永祥见他们不开口,便又问道:“诸位不说,大概是没有疑义了。”一句话还不曾完,陈乐山突然起立道:“坚持到底不打紧,只不知道可要作战?”也作假糊涂吗?卢永祥诧异道:“你说什么话?坚持到底,当然是要作战,不作战,如何能坚持?”陈乐山道:“既要作战,不知派谁去?”臧致平插口道:“这何须问得,当然还是我们去,难道教老百姓去不成?”陈乐山冷笑道:“你去,我是不去。”卢永祥、何丰林一齐变色道:“乐山兄,你如何说这话?”陈乐山道:“我的兵也打完了。兵是你的吗?怎么去得?老实说一句,诸位也不要动气,现在这战局,莫要说坚持到底,恐怕要坚持一日也难了。与其死战而多死些官兵,何如老实少战几次,可以多保全几条贱命呢。”也有他的理由。夏兆麟也跟着起立说道:“奉天军队虽已出动,但是决不是直系的对手,这是谁都看得出来的。至西南方面,更是不济,天天嚷北伐,连个东江的陈炯明也打他不败,还想他们劳师千里的助我作战么?以我之见,也是不战为上。”杨化昭、朱声广也一齐附和,赞成不战。臧致平再三解释,众人都不肯听。卢永祥冷笑一声道:“不论主战主和,都是一个办法,我也没什么成见,请诸位暂时各回防地,我只要对得住国家人民,对得住诸位就完了。”
众人散去以后,臧致平和何丰林都还不曾走。卢永祥见他们两人的神色也很颓丧,因笑道:“你两位有心事吗?其实这种事也很寻常,大不了我们即刻走路而已。”何丰林叹了一口气道:“还有什么话?这时除却走之一法,也没别的计划了。”臧致平默然。卢永祥道:“怎么?兄还不曾决定宗旨吗?我是已很坚决了。无论两位的主张怎样,我决意走了。”说着,便命人请秘书草下野通电。臧致平忙道:“我们三人去则同去,留则同留,哪里有让你独自下野之理?光是我们在这里,还有什么办法吗?”卢永祥道:“那更好了。”说着,又想了一想道:“那朱声广不知为什么,也变起心来?”臧致平道:“我是早已听说,小徐现在上海,很想利用我们队伍,出来活动一下,他们大概受了徐树铮的运动要拥护他做领袖呢。不然,乐山等对直系又无好感,何以态度决裂得恁快呢?”此是补笔兼伏笔。安知尚有枕边告状一幕趣剧呢?卢永祥笑了一笑,更不下什么断语。不一会,秘书把通电稿送来,卢永祥便和何、臧两人盖章拍发,三人便同时下野,假道日本,同到奉天去了。正是:
人情变化浑难测,昨日今朝大不同。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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