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字对丹恒来说,陌生得像是一阵偶然掠过的轻风,唤不起任何情绪,但不知为何,耳畔却传来一阵声音。
“让高贵的龙尊行云布雨,把敌阵淹没就好了,咱们这些陪衬只要在天上看着就行了吧?”
“……”丹恒如梦惊厥,呼吸紧促了几分,他努力平息情绪。
镜流语气落寞,“你可以不记得那些,但你要记得白珩,还有除去荣光与罪孽的五个人。”
只需要丹恒记得五个人患难与共的真情,不掺杂其他东西的情谊,仅仅只是那段难得的友谊。
将那些罪孽功过放在一边,只需要了解曾经意气风发的他们,有怎样的抱负和信念。
“当年事发突然,我至今都难以忘怀,浑浑噩噩的,我那时走得匆忙,没能好好地跟她告别。”
镜流侧耳去听星槎运转的声音,却是问彦卿这个问题,“小弟弟,你知道白珩这个名字吗?”
彦卿思虑片刻,很配合地回答,“白珩这个名字,我在书中读到过,是一本名叫《涯海星槎胜览》的书,作者就是这个名儿。”
“你爱读书?看不出来啊。”镜流抱臂,又想逗逗小孩。
彦卿有些急了,“干什么!我虽然平日里读书不多,但受训战略时可是被将军逼着读了好些馆藏典籍。”
“嗯,原来还有人记得白珩……”镜流好像叹了口气,似在心中欣慰,似在心里苦涩,“她这样的人,是应该被人记得的,所有牺牲的战士,都应该被记得。”
“丹恒,我无法忘却的,是我们奉帝弓诰谕,讨伐丰饶孽物,一场又一场战斗的鲜血,将新兵浇灌成千锤百炼的老兵。”
“但是数以万计的人,去战斗去牺牲,最后却连个名字都不能留下,就这么成为铺垫死亡的踏脚石。”
“亲眼看到帝弓司命的光矢余波,就足够扫荡成灾的孽物时,我感受到了凡人的渺茫。我手中三尺寒锋,于星神而言,怕是连绣花针都算不上。”
镜流长舒一口气,缓和了心里的庞杂情绪,“罢了,我来此处,是为了祭奠白珩,我们的友人。”
“是狐人的「慰灵奠仪」?”了解仙舟一些风土人情的丹恒,知道这个祭奠狐人的仪式。
镜流得到宽慰似的一笑,“嗯,将代表逝者的星槎送入星空,可惜我只知道这儿能造出星槎,却对星槎制造一窍不通。”
彦卿此时出声,“我明白了,跟我来吧,虽然我也不懂星槎制造,但是让这些机枢动起来倒也不复杂。”
几人跟着彦卿来到操作台,彦卿试着鼓捣了一下。只需要对这些机关下达指令,培育星槎种子的器皿就会动起来,要不了多久,空港里就会多出一艘星槎。
镜流语气柔和,“提到星槎,我想起来了,白珩她的运气从来都坏的惊人,但凡驾驶星槎出征,十有八九就要损坏,让她得了一个星槎杀手的名号。”
“可在活命这件事上,她的运气又好到惊人,无论遇到怎样的惊险,她都能化险为夷……除了那次,她耗光了所有的运气,却没能回来。”
镜流又一次停下了话题,她再一次缓和情绪,“希望这艘专门为星槎杀手造的船,能顺利回归星空。”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几人去空港等候星槎的成型。镜流停驻片刻,似在整理思绪,随后走上前,将应星亲手雕琢却还没送出的酒壶,放到了星槎内。
忘不掉……镜流忘不掉当年倏忽一战的残酷,还有斩杀那头有白珩一部分血肉的孽龙。还有七百余年的时间里,以别的身份斩除孽物。
她一生所经历的一切,现在回头看来依旧是一层迷茫的雾,得不到答案,也看不清过去的自己。
思及此处,镜流还是决定将这艘悼念故人的星槎,送去星空。她又站在原地默思了片刻,才向丹恒他们走来。
丹恒面对走来的镜流,他心中酸涩,欲言又止,“你……是怎样看待我的?”
“我不知道,丹恒。”镜流平复着呼吸,“丹枫的罪过经受联盟的审判,你也经过了洗礼,一切都早已结算在十王司的诉罪书里。”
“除了我和应星,这两个逃亡在外的罪犯。”镜流补充道,“于理性而言,你们的惩罚早已结算,于感性而言,我也忍不住透过你去看那个人的影子。”
“但我不会怨怼你,因为你是丹恒。”镜流叹了口气,“就这样吧,丹恒,不要再纠结那些了。”
“你应该知道,有人尽力给我们最好的安排,那我们就不要浪费这样的心意。”镜流转身走在前面。
“接下来该去工造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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