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幕后之人一定与太子有仇隙,否则为何要让卜瓶毒害他?”袁兮风出主意道,“可是想想后宫之中,除了宸贵妃,又有谁同皇后太子过不去呢?”
“我倒觉得,这个幕后人未必与太子有仇,他给卜瓶乌蔓藤,是要他去毒害另外的人。”白璧成悠悠道,“只是卜瓶恨极了时常被太子侵犯,他拿到乌蔓藤之后,没有执行幕后人的指令,而是把太子毒死了。”
“这也是一条思路,”袁兮风点头道,“但若是这样,卜瓶死了线索就断了,没人知道幕后人想要杀的是谁!”
他俩分析到这里,含山却喃喃道:“说到乌蔓藤的死状,我忽然记起一个朋友,她死时也是这样,吐了满地紫黑色的血,手臂上布满胭脂红疹。”
“哦?”袁兮风愣了愣,“殿下有什么朋友如此过世的?为何卑职不知道?”
“她叫夕桂,原是针工局的宫女,但是她手笨做不来针黹,总是做不好受罚。我十三岁那年的冬天,下了好大的雪,她做毁了王美人的抹额,被罚跪在雪地里,正巧洪大爹怕我冻着,让我入夜后去针工局后门背一蒌他讨来的炭,就这么样,我遇见了快冻僵的夕桂。”
“殿下可是将她带回凛涛殿了?”
“我总不能瞧着她冻死!夕桂冻得神志不清,被我扶回了凛涛殿,我生了炭火,又把所有棉被拿出来裹着她,就这样救回她一条命。后来她常来看我,给我带些针工局丢弃的棉袍布袄,那年冬天因为她暖和多了!我们很快无话不谈,夕桂说她外婆是个巫女,传了她许多卜卦之术,她再三请神做了一本册子,送给我做谢礼,谢我没让她冻死在雪夜里。”
“原来夕神之书是她做的。”白璧成感叹,“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提到夕桂已死,含山略带悲色:“夕桂总是手笨受罚,针工局的姑姑凶狠,每每罚她淋雨冒雪,因此夕桂落下咳症。我于是求洪大爹把她弄出针工局,洪大爹果然厉害,托人拔她去侍弄花草,然而没过多久,她还是病死了。我得知噩耗想去祭奠她,她的尸体已经拉到焚化场烧了,只听花房几位宫女议论要用艾草熏屋子,说她是肺病死的,死时吐了好大一摊黑血,身上密密的全是红疹。”
“那么这事,殿下为何不告诉卑职?”
“那一年我还不能到太医院做事,在深宫里难得见到师父,因此没能及时说起。”含山叹道,“除了言洵,她是唯一愿同我说话的人,我一直都在想念她。”
“这么看来,夕桂并非死于肺病,而是被乌蔓藤毒死的。”白璧成蹙眉道,“你仔细想想,夕桂可得罪过什么人?”
“她不过是个可怜人,活在深宫里还不如宠妃养的猫狗,她能得罪什么人?”含山叹道,“就连最擅长的卜卦术,她也不敢露出分毫,生怕被人知道了又要遭殃。”
白璧成还要再问,忽然喉头发痒,他知道是毒性发作,连忙向袁兮风道:“袁院判,我急着要解药是为了去找含山,眼下含山就在身边,这粒解药我不着急吃,还请您再施针替我压制才是。”
袁兮风自然无二话,忙让白璧成躺下施针。含山凑在边上,眼见白璧成手臂上的疹子已经漫过肘弯,不由急道:“这疹子如何涨得这样快!明明你不接触山林月边了!”
“侯爷接触乌敛藤六年了,体内毒性弥散,若是不服用解药,只用针灸也压不了多久。”袁兮风叹道,“珈突人曾同我讲过,十六针只能让发作时舒服些,若是能解毒,他们也不必为晓天星卖命了。”
他施针结束,让白璧成躺着休息,自己去叫仆人送温水来。屋里没有别人,含山这才不掩焦急,一时间泫然欲泣,白璧成却安慰道:“解药已经好端端放在那里,我不肯吃,只是害怕其中有诈,等解开这案子捉到幕后人,肯定能拿到真正的解药,你放心!”
他说罢了,见含山仍有忧色,便转移话题道:“说说你怎么从黔州回京的?这一路可吃尽了苦头罢?”
“那倒没有,我能回来,全靠侯爷留下的两个人,”含山强颜欢笑道,“一个是车轩,一个是紫仲俊。”
她把如何骗过楚行舟,如何搭车队回京,如何去顾淮卓府上打探,又如何被顾夫人送出来等等诸事说了,听得白璧成沉吟不语。含山举手在他眼前晃一晃:“你怎么了?可是听傻了?”
“啊,不,”白璧成皱了皱眉,“别的倒罢了,只是顾夫人转述皇后之意,这事情不大妙。”
“为何不妙?她不过是让你莫要偏私宸贵妃!”
“这哪里是让我不要偏私,明明是必须偏私,要借此事钉死宸贵妃,帮皇后除去眼中钉。”白璧成苦笑,“否则你入顾府才一日,顾夫人如何能得到皇后密令?必定是她知晓皇后怀有此念,见你进了顾府立即禀告,得到指令后再装病送你到我身边,以转达皇后懿旨。”
“懿旨?”含山愣了愣,“这算懿旨?”
“当然是懿旨!”白璧成叹道,“宸贵妃待你不好,夏国公把持朝政,论理我不想帮这家人。但有一点我始终不理解,宸贵妃为何要用乌敛藤害我?”
“嗯……,怕你功劳越来越大,或者,怕老百姓总惦记你?”
“我并非门阀出身,战功再高,做到玉州都护也是顶天了,而百姓的喜爱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本就不足为惧,更何况我归隐黔州远离权力中心,早就没了威胁!”白璧成叹道,“是以我认为下毒是皇帝的意思,只有皇帝,才能凭借喜恶慢慢对付一个人。”
“但解药在宸贵妃手里,这你觉得不可能是皇帝指使的?”
“若是圣意,她不敢擅自给解药,就连假冒的也不敢。”白璧成冷冷地道,“更何况此举涉及太子被毒案,这是在皇帝案前玩火!”
听白璧成这样说,含山有些明白,太子被毒杀只是浮出水面的一小块冰山,而毒药牵扯出的,才是水下的巨大冰体。
“那么宸贵妃为何要害你?”含山问道,“你可有猜想?”
“这世上如此恨我的不过两类人,”白璧成道,“一是羟邦,另外嘛,无非是怕我再上战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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