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宫。
御房中,总管太监李胜时不时隐晦地瞄一眼案前的半百老人。皇上已盯着一份折子将近半个时辰不,确切地说是盯着随折子递上来的一页纸。
李胜当然知道纸上写的什么,不过数日,大安都传遍了,说有仙人入一少年梦中,赠了少年一篇正气歌。
近些天,整个京城不论王公贵族或是平民百姓,都在议论这篇文章,若说背后没有人推波助澜,李胜是不信的。
老实说,李胜并未将那等荒谬的传言当回事,可也不敢相信此文出于少年人之手,不过他怎么不要紧,关键是皇上的态度。
所谓正气歌,在此时此刻来,其实是作“正气”,读作“冤屈”
“李胜。”
“奴才在。”
“你觉得朕算了。”
真帝将那也纸搁在御案上,眼底晦涩不明。
问了又如何呢他是君王,对与错心中应自有衡量与担当,有些事即便明知是对他也不敢妄动,而有些事哪怕错了,他也必须要做。
真帝如此说服自己,但却仍忍不住向那力透纸背的五个字天地有正气
何为正人人都懂,可要贯彻始终却很难。
如今朝堂上南党愈发强势,上一回关于南北进士名额之争,他明明已有暗示,但那些南人依旧不知收敛,将北人压得无法作声,也让他感受到了威胁。
真帝压在御案的一只手猛地用力,骨节凸出,指尖发白。
他乃帝王,至高无上,怎能被臣子威胁
可是
真帝的五指缓缓松开,可是他的刀并没有斩向想斩之人,而是斩向了他的学生、他的子民,用后者的血来震慑前者,真的有意义吗
九月的那场雪,又是否真是天意呢
他,要逆天吗
真帝又向御案上成堆的奏折,都是替苏省考生求情的,其中不乏北派官员,更别提民间的物议沸腾。
据他所知,南北方各大院已蠢蠢欲动,想要联名为苏省士子求情。
到头来,他竟里外不是人了
最终,真帝叹了口气,“李胜,磨墨。”
七日后,南江府。
程岩被府牢外的阳光刺得眯起了眼,他已有十多天没见过太阳了。
人声、风声、花与食物的香味,让程岩有种重新活过来的错觉,等他终于适应光线,就见到了牢前等他的人。
庄思宜就站在秋阳下,似乎也带着点摇曳的微光,他上去清瘦了些,但此时的笑意却很舒朗,“阿岩,回家了。”
简简单单几个字,霎时扫去了程岩满身的疲惫,他扬起唇,“好。”
临上马车前,程岩想再一眼府牢大门,还未回头,就感觉一只手按住他后脑,“别,不吉利。”
“嗯。”
他知道,自己是第一个从那道高墙中走出来的考生,但绝不是最后一个。
路上,庄思宜问了程岩这些天的经历,其实他期间有去探监,知道程岩没受什么罪,但还是想听对方再说一遍。
可程岩还真没什么好说的,除了头一天有人找他问话外,几乎就没人来打搅他。自从高广著将他的正气歌带走后,他每日都好吃好喝的,除了住处有些糟心,其他方面简直不像在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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