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门十天会给我们造成很大的损失。”
“你觉得我们现在不也在遭受损失吗?”
“当然,我们正在遭受损失,但我们至少可以到肯尼帮克海滩去拍那些书籍商的场景了。”
“萨莉可以处理这些事。”
“我很怀疑萨莉能不能处理好自己的爱情生活,更别提这些书籍商的场景了。”维克说“但就算她能处理好这些事,约尔精选越橘系列也还等着我们去做卡斯考银行和信托业你还要去见缅因房地产经纪人联合会的那些头头——”
“喔——喔,是你。”
“去你妈的是我。”维克说“每次想起那些红裤白鞋的家伙,我的头就要炸。我总是想跑到农橱那儿抽出一块夹心板按他们。”
“总之没什么,你知道没什么。他们的帐单没有哪一个够得上夏普的十分之一。我还能说什么?你知道夏普和‘小孩’想要和我们两个都谈谈。我给你订张票吧。”
一想到这十天的旅程——五天在波士顿,五天在纽约——维克就会微微出一身冷汗。
他和罗格曾经一起在纽约的埃利森代理处干过六年。后来维克把家搬到了罗克堡,罗格和奥尔西亚定居在邻近的布里奇顿,相隔十五英里。
维克不愿意回首往事。他觉得自己过去从来没有丰富地生活过,从来没有真正弄清楚为什么要活着,直到他和多娜搬进缅因州后,这一切才发生改变。
他现在有一种病态的感觉,觉得纽约这三年来只是张着大口等他回去;飞机会滑出扑面而来的跑道,在喷气燃料剧烈的燃烧中,化作熊熊火云,插向蓝天;然后三镇桥旁就会有一次坠机事件,那会是他们的飞机,它会被撞成一把流血的火光冲天的手风琴;会有劫贼,劫贼不会仅仅舞动着枪,他还会开枪;煤气总管会爆炸,爆炸中他会被九十磅重的飞盘般飞来的机舱盖打掉了脑袋,太可怕了。如果他回去,那个城市会杀了他。
“罗格。”他说,他吃了一小口肉球三明治,又把它放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真的丢掉了夏普老先生的帐单,这个世界并不会完蛋?”
“世界不会。”罗格说,他沿着比尔森啤酒杯的边倒进了一点波上酒“但我们呢?我的二十年的抵押贷款,还有漫长的十六年,我的双胞胎女儿正全身心地在布里奇顿学院读书。你也有自己的抵押贷款,自己的孩子,还有那辆能把你颠得半死的‘美洲豹’赛车。”
“是的,但是本地经济——”
‘本地经济,好!”罗格情绪激动地大喊一声,砰地把比尔森啤酒杯拍在桌上。
邻桌有四个人正在聚会——其中三个穿着ump网球衫,另一个穿着一件退了色的t恤,胸前写着达斯威德很放荡——开始鼓掌。
罗格不耐烦地向他们摆了摆手,他向维克倾过身去。
“我们应该推掉约尔精选越橘和缅因州那些房地产经纪人的广告行动了。你知道,我们失去了夏普帐单,就会沉下去,一丝泡沫都翻不出来。另一方面,如果我们续沿和夏普的合同,哪怕只两年,我们就会被列上旅游部的预算清单。如果他们办得好,我们甚至还可以在州抽彩活动中扑腾几下。等我们的会是味道多么鲜美的馅饼,维克,那时我们就可以毫无顾虑地向夏普公司和他们那些劣质谷制品说再见,让他们自己见鬼去吧!大恶狼不得不到别处找它的晚餐,小猪仔们可以放心地呆在家里了。”
“一切都要看我们怎样挽救目前的局面。”维克说“就像克利夫兰印第安人队在今年秋季冠军赛中要做的那样。”
“我想我们最好努力去尝试,老伙计。”
维克默默地坐着,他看着面前解了冻的三明治,陷入了沉思。这件事很不公平,但他已经习惯在不公平中生活了,真正让他忧心的是整个局面的荒唐。
灾难从晴空中刮起,就像一股杀人的龙卷风,拖着一条弯弯曲曲,但却是毁灭性的小尾巴,不知何时又消失了。不管他们怎样努力,他,罗格,还有伍尔克斯广告本身都在脆弱地滑向厄运的边缘,从罗格圆滚滚的脸上他就可以看出这一点。自从他和奥尔西亚失去了儿子以来,他的脸色从来没有这样惨白而凝重过。罗格的儿子——帝莫西——死于婴儿猝死综合症,那时离他出生只九天。
悲剧发生三个星期之后,罗格崩溃了,他哭倒在地,双手紧紧捂着那张圆脸,陷入极端无助的悲恸中,当时的情景让维克的心禁不住在抽搐,直提到了嗓子眼。多么揪心的一幕。然而眼前,他从罗格的那双眼里看到的,也让他担心。
时不时地,广告业界就会平地刮起飓风。
像埃利森代理处这样业务达数百万美元的大事务所也许可以安然无事。但像伍尔克斯广告这样小的公司却不能。他们本来可以一手持一个篮子,一只篮子里装着许多小鸡蛋,另一只篮子里装着一只大鸡蛋——一夏普的帐单——现在看来或者这只大蛋要整个丢了,或者局面完全被打乱。这都不是他们的错,但广告业界确实总要有陪太子读书,替太子受罚的可爱的小男孩。
自从六年前在埃利森代理处的第一次合作尝试,维克和罗格就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
维克细而高,相当内向,和罗格的肥胖、快乐、外向,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他们的组会既是基于私人关系,也是基于业务关系。特伦顿一布瑞克斯通小组接的第一个任务很小,是在一本杂志上为脑瘫联合会进行广告游说。
维克和罗格构思出来的是一幅黑白鲜明的广告:一个身材矮小的小男孩,被一副硕大、残酷的腿支撑着,站在少年棒球联合会球场本半场肮脏的一垒线前。一顶纽约梅兹队的帽子戴在他头上,他的表情——罗格总是坚持说,是他的表情让广告大获成功——那双眼睛一点都不忧伤,它们只是充满梦想,实际上甚至好像很幸福。广告文字很简单:比利贝拉米永远做不了第四击球手。下面:比利患有脑瘫;再下面是一行小字:帮帮我们,嗯?
脑瘫联合会收到的捐款明显地向上跳了一个台阶,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对维克和罗格来说也是个好消息。
特一布小组就这样出发运转起来了。紧接着,他们又策划了几次成功的广告行动。这些行动中维克主要负责概念性的大框架,罗格则负责实际操作。
给索尼公司的广告:一个男人正叉着腿,坐在一条十六道高速公路的中线上,他穿了一身干净整齐的工作套装,大腿上放着一台索尼收音机,他的嘴角挂着天使般的微笑。
广告文字写道:警察台,滚石,维伐尔蒂,迈克华莱士,金斯顿三人组,鲍尔哈维,帕蒂史密斯,吉里福尔维尔;下面是:哈罗,啦——啦——啦!
佛伊特公司,一家游泳器材制造商、佛伊特广告上也有个男人,如果你见过缅因海滩上的沙滩游泳教练,那么他和他们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他斜顶着跨,傲慢地站在某个热带伊甸园似的金色沙滩上,这个男人五十岁左右,纹身,啤洒肚,肌肉粗壮,一块皱起的伤疤高高地印在一条大腿上——这是一个久经商海沉浮的老兵。他的臂弯里抱着一副佛伊特游泳践。先生,广告文字写道,我潜水为生,我不是在四处闲落。这底下还有许多文字,都被罗格称之为夸夸其谈的蠢话,只有这些黑体字才是真正的吊钩。维克和罗格想写成:我不是在四处鬼混,但他们最终没能说服佛伊特公司的人。真遗憾,维克喝酒时总喜欢说,本来他们应该可以卖出更多的游泳蹼。
然后就是夏普。
在和家乡的一家广告商合作了二十年之后,夏普老先生不情愿地到纽约寻找新的合作伙伴,他找到的是埃利森代理处。
当时,在大美利坚烘烤架排行榜上,克利夫兰的夏普公司名列第十二位。夏普在二战前曾比那比斯科还要大,老人总喜欢指出这一点,而“小孩”——他的儿子——则喜欢指出,二战三十年前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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