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忆情走出结界的时候,立刻听见了河水上方刺耳的哀叫声。
那个血红的人影只有半截,孩童般的身量,却透露出骇人的凶恶残忍。此刻它的主人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然而却没有死,只是下意识的出痛苦的叫声。
血鬼降趴在法师的身上,破开他的胸膛,贪婪地啃食着血淋淋的肝脏——那样的刻毒而迫不及待,甚至连他走近身边都不曾觉。
血腥味的浓重几乎让萧忆情感到了窒息,他几乎忍不住咳嗽起来,然而悄无声息地,他转动了手腕,刀风凌厉的卷起,扑向地上那个吞噬着主人的血鬼降。他出手的时候,用的是从未用过的招式——那是一路传自苗疆的驱魅刀法。
他所学庞杂,很多武功他甚至从来没有在人前显露。
听雪楼主自幼师从和血魔、白帝并称江湖传说中陆地飞仙般的雪谷老人。雪谷老人一生武学成就包罗万象,任何一方面都足以称为武林翘楚。脾气散漫的老人只收了两名弟子:大弟子萧忆情与女弟子池小苔。
池小苔在听雪楼内乱中,因为与高梦非结盟。叛乱失败,向来决断的听雪楼主却显示了软弱的一面,没有杀她,而只是下令将这个自幼一起长大的小师妹终生囚禁。雪谷的衣钵,在世间就唯独剩下了他一脉继承下来。
刀风触及血鬼降的时候,贪婪的美食者才惊叫着跳起来,转过头,眼里放出幽红的光,一把将手中的血肉对着萧忆情投掷过去,双手腾出撑地,瞬的跳了开去,快如疾风。
夕影刀在血鬼降的肩头切入,削过下一块血肉——然而那一瞬间,萧忆情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手里的刀砍入的是泥潭,粘稠而颤栗的感觉沿着刀锋传递入手心,他心中蓦的一惊,想起血鬼降的毒或许通过兵器亦能达到,连忙点足掠回。
那一团血肉从他鬓边掠过,出恶毒的腥气,令人欲呕。
血鬼降显然也在夕影刀下受了很大的苦头,低低的吼声中带了十二万分的怒气,双手交替着,向下半身所在的地方奔了过去。然而受伤之下,血鬼降度已经缓慢下来,血腥气的浓度也淡了,显示出这只刚刚吞噬了主人的鬼降目前虚弱的状态。
不远处,那方才被一刀一剑截为两段的血鬼降下半身还在原地乱走,因为没有视力,所以无法知道另外半身所在。
萧忆情咳嗽了一下,然而身形却片刻不停——他如何能让血鬼降重新复合?
然而,在他点足奔出、准备半途截杀鬼降的时候,忽然间,仿佛听见了空气中极轻极轻的风声。仿佛夜空中,有什么鸟儿扑簌着翅膀降落,搅起了漫天流霜。
然而萧忆情的手忽然顿住。
有高手……那种从背后汹涌而来的灵力和杀气,陡然间让听雪楼的主人身心瞬忽凝定如空灵——身后的威胁、远远大过于那只血鬼降,他全副精力立时转移,身子站定,却没有回头。因为背后的传来的压力是如此之大,生怕一回便是触了所有杀意。
那个人没有脚步声。
萧忆情惊诧的觉了这一点——他居然只能凭着杀气的强烈与否来判断对方的位置!他的手指慢慢用力,将夕影刀在手心调整到最合手的位置。来着显然也知道他身上陡然凝聚起的杀气,顿住了脚步,连呼吸都听不到。
萧忆情眼睛里有冷锐的光:如此厉害的对手,他居然一开始就将背后的空门卖给了对方。
是谁来了……是——
“青岚。”
陡然间,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响起在忘川上,惊破了令人窒息的宁静。骑着幻兽从半空而降的白衣男子、本来只是在迫近萧忆情背后时停步,此时听得呼声,蓦然回头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那是、那是冥儿的声音。
就在他回头的刹那,夕影刀飒的出手,带出一片空朦的凄艳划向他面前。迦若来不及回,然而足尖力,瞬忽如鬼魅般飘开三尺。同时手指挥出,迅疾无比的在空中一抓,仿佛空气陡然冷凝、祭司手里瞬间就出现了一支寒冰,格开了刀刃。??落·霞小·说919191…1uoxia……
相触的刹那,冷意从刀锋上侵袭过来,刺的萧忆情手腕一抖。虽然听雪楼主那一刀只是为了迫开敌手而非伤人,并未触及祭司,但迦若却也是眼神一变。刀锋上带出的凌厉真气,已经与他自身凝聚的那一股“气”生了冲撞。
两人身形交错,出手迅疾之至,“嗤”的一声、夕影刀划破迦若衣带,然而迦若丝毫不避,手指划出、空气中陡然有淡淡的蓝色弧光,切向萧忆情颈项。
一轮交手,快如疾风闪电,乍合又分之时萧忆情已经站定。两人面对面的站着,那只血鬼降想来是跑了开去,一时间静的出奇,只有忘川的水哗哗的流淌。
迦若手指缓缓收紧:“听雪楼主,今夜你们扰我传灯大会、又杀我教右护法清辉——此事必不能善了。”
萧忆情微诧,看着河滩边上那一滩模糊的血肉——原来,方才主持传灯法会的、是拜月教中仅次于大祭司的右护法,难怪,居然能驭使这样的血鬼降。
迦若退了一步、拉着饕餮,站在月下,月华如水洒遍衣襟。看着近在咫尺的听雪楼主,白衣祭司的眼睛冷彻如冰。萧忆情没有说话,然而在寂静中,夕影刀上却有光华一闪,显然是真力凝聚。
杀意弥漫。忽然,“啪”的一声轻响,一件东西掉到了地上。
迦若低头一看掉落地上的事物,眼神陡然凝聚——闪电般的抬头,看着听雪楼主。
那眼神竟然让萧忆情猛然一惊。
那一眼里,有落寞,有震惊,还有……杀气,以及说不出来的极度复杂的情愫。
拜月教的大祭司缓缓俯下身去,将从萧忆情颈中掉落的护身符捡起,握在手心,细细注视着、不说话。温润的檀木压着他的手掌,苧麻的线被什么齐齐截断——该是方才他斩向萧忆情颈中时、划断了护身符的绳子。
迦若眉间神色瞬息万变。
护身符。十年前他送给冥儿的护身符……在这个人身上。
他缓缓握紧檀木护身符,回手抵着额头,垂目苦笑。额环上的宝石压痛他的手。
白衣祭司陡然又冷笑起来,对身后的绯衣女子话——“冥儿,方才你唤的那一声、是为了示警萧忆情而让我分心——是么?”
他眉间有杀气一闪而过,然而,许久身后没有人回答。迦若怔了怔,仿佛忽然从那一声里回过神来、想起了什么,忽然冲口急问:“冥儿、你可是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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