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禹跑得飞快,虽然鞋后跟还未提起来,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
他跑到那家人家的院门前,那串鞭炮还没有放完,剩下一尺来长,挑在大门墩上,在半空中闪着火花,炸裂声震耳欲聋。
那家人家的男人和孩子站在院里,捂着耳朵,缩着脖颈。
这就令赵小禹更不理解,放炮不就是为了听响吗?干嘛要捂耳朵?干脆连眼睛都闭上得了!干脆你们别放了,给我放好了!
等炮响完,那个男人和孩子回屋后,赵小禹赶忙跑过去,弯着腰,眯着眼睛,在那滩鞭炮的红纸屑中寻找着没响的炮。
看见完整的,就捡起来看一看,有捻子的就装进衣兜;没捻子的就捏一捏,空心的就扔掉,瓷实的也装进衣兜。
费了半天工夫,竟捡了几十个,一半还是有捻子的。
这时赵小禹才觉得脚后跟冻得发麻,抠起鞋跟,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爷爷和爸爸还在睡着,一到冬天,这两个老光棍的生物钟就完全混乱了,白天云游走四方,黑夜熬油补裤裆;该睡的时候不睡,该起的时候不起。
赵小禹找了一支烟点上,站在院子里放那些捡来的鞭炮。
没捻子的就撅成两截,将燃着的烟头凑近里面的火药,一道火光就嗤嗤地喷了出来,他就嘿嘿地傻笑。
但这一天,赵小禹过得还是不愉快。
村里的小伙伴成群地跑到树林里放炮,扔起鞭炮,炸树上的枯叶和麻雀,炮声伴随着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和小伙伴们的阵阵欢笑声,扰得赵小禹心神不宁。
快中午的时候,爷爷和爸爸才起床,炖了一锅猪排骨,开了两盒带鱼罐头和一瓶白酒。
两人开始喝得很斯文,一杯一杯地对酌,说话也很正经,谈论着今年的收成,安排着明年的计划。
喝着喝着,酒劲上来了,说话声音就大了起来,还挽起袖子划拳。
哥俩好啊,三桃园啊,五魁首啊,八匹马啊,全来到啊……
喝喝喝,喝干净了,你养鱼呢……
赵小禹满耳充斥着这些声音,不胜其烦,吃饱了就到外面闲逛。
天越阴越黑,一阵冷风吹过,飘起了雪花。
村子里忽然安静下来,小伙伴们都回去了,一条村路弯弯曲曲通向远方,渐渐被落雪铺白。
邻村的炮声隔着一团空气,像憋在一个罐子里,闷闷的;间或听到几声懒洋洋的狗叫声。
赵小禹每经过一户人家,都能听到里面传来阵阵欢声笑语,男人的划拳声,女人的笑骂声,孩子的起哄声,更加衬托出他的孤独。
家家户户都挂起了院灯,有的挂在屋檐下,有的扯根铁丝挂在当院,形状各异。
在还没通电的新建队,每家都有一个木质的灯笼,外面是玻璃,里面点一支蜡烛,以前点煤油灯;有的人家从城里买来马灯代替。
房顶的烟囱冒着缕缕蓝烟,与白雪交相辉映。
不知不觉间,赵小禹走到了孙寡妇家的院门前。
那时那地的农村没有院门,只有土坯砌筑的两个方墩,上面各开两个孔,穿两根椽子。
人要进出时,就把椽子抽出来,把一头放在地上;无法上锁。
一般来说,如果家里有人在时,就把两根椽子都抽出来;如果两根椽子都插在孔中,就说明主人不在家,或者不欢迎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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