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新羽怔愣了一会儿,突然明白他们要做什么了,这是紧闭室啊,禁闭室里没有光线、没有声音,面积显然也很小,白新羽在里面摸索着,摸到了一张行军床,床底下有一大筐干粮和水,再往前摸,是洗脸台和马桶。白新羽坐倒在床上,心里有一丝慌张。
俞风城显然已经差不都猜到了,但白新羽明白他不告诉自己的原因了,确实,就算他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他以前在小说里听说过这种关小黑屋折磨人的方法,时间长了能把人逼疯,但没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是无法想象的,白新羽摸着那粗糙的墙壁,才刚进来,他已经对这个地方开始产生恐惧了,他并不是怕黑,他害怕的是,考核才刚开始,他已经预感自己无法过关,他是个多害怕孤独的人。他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简直要被自己的没出息气得撞墙了,这才进来十分钟,他怎么能现在就产生这种想法!
他把床底下的筐抱了出来,把食物和矿泉水散落在床上,在黑暗中摸索着数量,他要通过这些东西判断霍乔到底要关他们多久。算了半天,他得出的结论是十天至半个月,听上去好像也不是很难熬,只要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应该很快就能过去吧。
白新羽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起来。
如果这次能通过选拔,他一定要告诉他爸妈和他哥了,希望他们能为自己骄傲……不过,也有可能他哥会亲自跑到部队把他揪回去,他哥虽然从小老是揍他,但对他也是真的好,估计不会愿意让他去当危险的特种兵吧,但是他是不会回去的,除非是两年后他和俞风城一起离开。
俞风城……现在在干什么呢?肯定也跟他一样数了干粮和水,那现在会不会在想他?白新羽嘿嘿笑了笑,漆黑一片的禁闭室里发出这种笑声,还挺瘆人的。他翻了个身,脑子里幻想着俞风城现在在做什么、想什么,回忆俩人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有时候想着想着就自己笑了起来。
后来大概是天黑了,他自然而然地就睡着了,那一片安静漆黑的禁闭室里,让他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白新羽实在躺不下去了,就下了床,摸黑洗脸、上厕所、吃饭,做完这一切后,他无聊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那禁闭室太小了,估计也就比一个面包车大点儿,他用步子丈量了一遍,七八步就能走到头,横着的距离更窄,他两只手就能同时摸到左右墙,狭小的空间格外地压抑。
干点儿什么呢?想点儿什么呢?白新羽努力想着自己必须找点事情打发时间。他开始玩儿矿泉水,把水摆成方阵,让压缩干粮在方阵里走来走去,自己配音发出“嘟嘟”的声音,玩儿够这个后,他又开始杂耍似的抛干粮,玩儿了不知道多久,也觉得没意思了。
白新羽躺倒在床上,大声唱起了歌,什么会唱不会唱的一通乱吼,吼得脑子都嗡嗡直响,后来他吼累了,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白新羽明白自己计算霍乔要关他们几天根本没有意义,因为他现在已经完全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了,他究竟在这里呆了多久呢?一天?两天?说不定才过了一晚上呢,好无聊,好安静,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见,他好想出去,哪怕现在有条狗陪他说说话呢!
俞风城在干什么呢?班长在干什么?燕少榛呢?是不是也无聊死了,他们四个人现在来打个拖拉机多好啊,凑在一起聊天喝酒多好啊,哪怕是一起训练也好啊,至少不是他一个人啊。
东元和钱亮现在干什么呢?武班长呢?旺旺哥呢?有没有人想他呢?他想好多人啊,他想爸妈、想他哥,这个时候怎么这么想回家呢。
白新羽在床上翻来覆去,他根本睡不着,四周的静谧和黑暗就像一股无形地压力,狠狠压迫着他的神经,他感到呼吸都变得有些难受,他好想出去啊。他从床上蹦了起来,用力踹着墙,说不定隔壁有人呢,说不定隔壁就是俞风城呢。可他踹了半天也没听到任何动静。他踹完墙,又去踹门,那铁门被他撞得咣咣作响,这么大的动静就是隔着长城那么厚的墙也该听到了吗?可他依然什么也没听到。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流放到一个孤岛上,四周什么人也没有,只有他和无尽的黑暗。那种孤独感是前所未有的,他现在好想听到不是他制造的声音,好想得到一点回应。
撞了半天,他累出一身汗,他发现累一点儿也能转移注意力,于是开始做运动,按照平时训练的量来,一下子就是200个俯卧撑和仰卧起坐,就这么坐了大半天,他累得气喘如牛了,一头栽倒回床上,终于有了些困意,沉沉睡了过去。
白新羽醒着的每时每刻,都在给自己找事情干。他已经不知道到底过了几天了,这里根本没有时间的概念,他拼命地告诉自己要坚持下去,至少现在他还没疯。那狭小的房间里,他把一切东西利用起来解闷,他用床撞墙,用身体撞门,一倒立就是半个小时,用空的矿泉水瓶接水玩儿,大吼大叫,自己给自己讲笑话,把床单扯成碎布条,到最后通过放水和抽水马桶的声音排遣寂寞,他觉得自己离疯掉也不远了,只是脑子里了还有砥柱中流的那一股毅力和理智。
又一次一觉醒来,他大脑清醒了点儿,他开始回忆霍乔说过的话,从这里离开的方式,一个是到时间,还有一个是……弃权。他脑中灵光一现,弃权?怎么弃权呢?这里无法和外界沟通啊,霍乔怎么知道他要不要弃权呢?难道,他们一直被监视着?
白新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自己关在小黑屋里已经够吓人了,如果这时候还有随时看着他们、听着他们,那真是太恶心了,那自己大吼大叫的内容,自己跟神经病一样的各种样子不都被人看去了?
靠……好瘆人……白新羽从床上蹿了起来,开始满屋子找摄像头或者监听器,他把他能够到的每个角落都摸了一遍,但是再高处他就碰不到了,而天花板的四角都隐藏在黑暗中。
白新羽感到一阵心慌,抱起被子疯狂地尖叫了起来,叫到嗓子都哑了,才颓废地倒回了床上。
究竟过去几天了?有多少人放弃了?俞风城现在在干嘛呢?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在发疯?白新羽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他想要光,想要声音,想要触摸人类的皮肤,感受生物的体温,这里好黑、好可怕、好寂寞像全世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了!
巨大的恐惧和孤独不断侵蚀着白新羽的心,他感觉自己要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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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新羽趴在地上,用手摸着干粮和矿泉水,他已经吃喝掉一多半了,那是不是证明这次考核快结束了?他的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楚了,但在模糊间,他突然想起了在外面时霍乔说过的话,霍乔说,这会是淘汰率最高的一项考核,可笑他当时还不信……
没有体会过的人永远无法理解,这个封闭的、黑暗的空间能给人的身心带来怎样的摧残,那无边的黑暗、窒息般的孤独把白新羽的心理防线一点点撕碎,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黑暗吞没,却无能为力。他开始出现诸多幻觉,控制不住地幻想黑暗中隐藏什么厉鬼、怪物,正悄悄偷看着他,随时可能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把他拽入地狱,以前经历的一切都可能以扭曲的噩梦出现,渐渐地,他再也不敢去想那些美好的回忆,因为想着想着,最后都可能在他大脑里转变成血腥的场景。他的身体里充斥着绝望、孤寂和痛苦,他用身体撞墙、他把脑袋淹进蓄满水的洗手池里、他拼命地吼叫,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疯了。
到底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爸,妈,哥,你们在想我吗?那快来看看我啊,跟我说说话,一个字也行……俞风城,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也疯了?说不定你已经放弃了,这是人能受得了的吗……如果你已经放弃了,我还坚持着干什么?
白新羽扑到门前,咣咣敲着门,嘶声吼道:“我受不了了!我弃权!救命啊——”他又哭又喊,到最后嗓子都发不出声音了,可那扇门依然紧闭,隔绝着他和另外一个世界,这扇门简直成了他的仇敌,他搬起行军床,用力往门上撞去,那巨大的撞击声和金属摩擦声刺得他耳膜发痛,可他喜欢这剧烈的声响,这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也不知道在里面折腾了多久,他又累得睡着了,醒过来继续折腾,反反复复。他不仅产生幻觉,甚至开始幻听、幻视,即使他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他时而窝在床上喃喃自语,时而像疯子一样蹦跳吼叫,时而痛哭着哀求着放自己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他已经说要弃权了,还不把他放出去?难道没有人监视他?那他该怎么选择弃权?不对,一定可以弃权的,霍乔应该不会骗他们的,该怎么做呢?对了……让自己受伤……他就不信监视他的人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他从床上跳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拿脑袋往墙上狠狠撞了一下,砰地一声响,他整个人被撞击力度弹回了床上,后脑勺又撞上了另一面墙壁,他抱着脑袋,在床上滚了两圈,痛哭出声。
太疼了……他受不了了,他不敢撞了,脑袋好像流血了,皮肤火辣辣的,整个人都觉得天旋地转。
他在床上躺了很久,这次的撞击,除了轻微脑震荡外,还让他浑噩如一团浆糊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点点,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就是个精神病人,能意识到这一点,也许自己还没有完全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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