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些陈词滥调的事。为什么每次都是关于这个男人,母亲才会打电话来找她?像是倏然间没了心情,祝兴妍手里的动作顿住了。烦躁感油然而生,直截了当地戳破真相:“妈,你清醒一点行不行,爸回的不是我们这个家,是属于他自己的那个。”语调低下来,有些沉重:“还有……我们这个也不算是家。”“你这是什么话!”似是被撕开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郑椿激动起来,“你爸不会不回来的,他和我说过的,他是爱我的……”冰冷的字眼穿透耳膜灌进来,让人失控。不知道怎么接话。那些活在过往记忆中的承诺,就像致死的慢性毒·药,在一点点摧残母亲的理智,也拉着祝兴妍一同往下坠入深渊。她似乎受够了这样的生活。从记事起开始,母亲在乎的就只有那个男人。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是有父亲的,只是清晰地记得深夜被噩梦惊醒的时候。整个屋子除了她,就只剩下空荡的风了。她慌乱地去喊母亲的名字,却是无人应答。抽噎着去拨母亲的电话,却也是怎么也打不通。跑出房间,却发现大门也被从外反琐住了,就像是被囚禁起来,无助得溺进冰冷的海里。最终只剩下,她与被白炽灯映得的灰墙,面面相觑。泪珠止不住地从眼角流出,白嫩的脸庞像是被什么剜割着,生生的刺痛。她会执着于去追问母亲的去向,会嚎啕大哭地乞求着母亲不要离开。可到底无济于事,仍旧是摸不尽的黑夜与她作陪。这样想来。她那样惧怕黑暗,应该源于此。而再长大些,倒也不哭了,早已成了习惯的事,没什么好哭的。也是在很久的以后知道真相,原来母亲是去找父亲了。只是可惜,这永远是段有违伦常的感情,终究见不了光的。母亲是插足别人的婚姻的第三者,而她也毫不无辜地落下了私生女的名号。如今物是人非,那个曾经给过她海誓山盟的男人早就已经不爱她了。因此,祝兴妍也沦为母亲,拿来捆绑住这父亲的筹码。她好像只是个工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像是个随手就可以丢弃的拖油瓶。谁也不在意。失神几秒。祝兴妍冷静开口,情绪仿佛没有丝毫受到影响,随意寻了借口:“明天晚上,我要上班,去不了。”“那就请假。”郑椿急了,“你爸回家是大事,你必须给我回来。”祝兴妍淡漠地回答,掷地有声的:“请不了。”电话沉默了半晌。情绪像是被什么击退,郑椿的声调带上哭腔,卑微到完全是求人的姿态了:“妍妍啊,你回来好不好,妈真的只有你了,只有你回来了,你爸才会回来啊,我们这个家才完整啊。”多么讽刺的话语。一声声引得头皮发麻,如耳鸣那般麻痹着每一根神经。耳朵稍离了点听筒,冰凉的手机屏幕上还沾着她脸颊的热意。祝兴妍无声地叹口气,冰冷又无情地与电话那头的人说:“那别人的家呢?”也没再给母亲出口的机会,径直将电话挂断了。将手机放下来,她一个人迷怅然所失地站在房门口。抬头仰望时,与楼道天花板上,叶润绩刚替她装好的灯恰巧撞了个满怀。突然间觉得有多么的好笑。她怎么就成了一个抬头就见到光的人呢?像她这种人,一出生就该被藏匿在没有光影的晦暗角落。仿佛与生俱来就被带上不能洗刷的标签。成为了最为无辜的受害者。再一垂眸,手里抱着男人矜贵的黑色西装,剪裁别致,做工精细。倚在脚边的是,满满当当的电灯泡。突然之间,她难过又憎恨,好想将其全部扔进垃圾桶里。好像只有这样做。那些被硬生生踩碎的倔强与自尊才能重新被找回来。饶记得十年前的某一天。已经休学一阵的她在街上胡乱逛着,恰巧看见了从父母的车上下来的叶润绩。应该是被送去补习班。少年一身休闲黑衣,短发被修理得整整齐齐。凑到拉下玻璃的车窗边,与驾驶座上的母亲说再见。也许是觉得距离隔得有些远,不太方便说话,他的母亲解开安全带,下车从车尾绕到他面前,如大多数家长那样数落着:“绩绩啊,妈开了四十分钟的车,才把你送过来的,你上课可得给我认真听啊,要不然对得起我人生中这么宝贵的四十分钟吗?”叶润绩眉头微蹙:“我已经十八了,您别这么叫我了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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