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抢占了整个后院,但凡是范围再大一点,人误闯进去,甚至有可能迷失路途。
既知危险,两个人干脆一齐回到还没有彻底被山野同化的大殿里来。大开的殿门阻挡不住灌进去的风,“吱嘎吱嘎”作响。
一角的瓦片已经有些缺损,所幸冬天里齐鲁少雨,也不需要担心寒雨浇身,淋得人无处逃窜。
不知道旧庙被荒废了多久,泥塑的神像已经掉了一层层的皮,上面原本庄严华丽的彩绘早看得不甚清晰。
神像不光是年久失修,看样子在建的时候就没怎么下功夫,渊唳云只看了一眼,总觉得哪里不舒服,转过身去便现裴鸣月已经铺好了一块布,准备生火。
朝着裴鸣月的方向走了几步,渊唳云觉自己虽然流落街头,却好像一点儿也不会前者这些能照料好自己的本事,探出去的手又收了回去:“你们不拜么?”
“少有人供奉,里面早不知是什么了……”裴鸣月用了个不用再解释下去的借口搪塞过去,果然渊唳云没有再问了。
“哦。”
“你会生火……罢了,放在那里我来吧。”
裴鸣月觉得自己真的就像是在照顾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渊唳云缺少了太多生活的经验,这庙里太多可燃的物件儿了,一不小心山林尽燃,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去。
点灯烛,再清扫出一片空地,簇上一团火,全都收拾清楚,估摸着也离着三更五鼓不远了……裴鸣月还是打算休息一会儿。
至于渊唳云,眼看着前者将将入睡,整个人翻来覆去,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是无人供奉,神仙也不降临。
还是自己如今终于能学会些什么了,却依旧改不了的颠沛流离?
如果说自己生来害了母亲一命,活该如此,那个店主人一家,又做了什么恶呢?
渊唳云想不明白,下意识的想问问那个总在时不时干涉着自己,把那些自己未曾接触过的一切灌输给自己的记忆。
“既然兴修庙宇,又把这屋子建得破瓦残垣……你们信奉的道,连你们自己也没有帮上不是么?”渊唳云呢喃着,看着不远处被斑驳的月华所笼罩着的人,久久想不明白。
“不还是要靠着你的琴去挣钱?”
“不还是会被皇帝控制于股掌之间?”
“不还是做不了你口中那些……”
寒风吹过来时,渊唳云凑得离篝火更近了,裹紧了衣裳,也渐渐微垂了眸子。
“嘶,嘶!滴答……”
“滴答滴答……嘶嘶!”
裴鸣月被这一阵细碎的声音吵醒时,渊唳云睡得正香。
眼看着篝火几乎就要灭掉,附近的干草也已经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淋湿大半,裴鸣月不得已把渊唳云叫起来,为接下来做做打算。
天边云白,雨随着朝羲一道退下。裴鸣月终于还是决定启程,不在这座摇摇欲坠的破庙里继续耽搁下去。
“这就走么?”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座庙年久失修,连梁柱都已经略有腐朽,一场雨下来,不敢保证安全。”
渊唳云只是例行问上一问。
即便不愿触碰那些和兄长有关的东西,渊唳云也不得不承认:裴鸣月对自己也算是救命之恩,必然没有必要加害于他。
马踏新泥,青林招摇,迎着晨阳漫起光色的方向,听着马蹄踏出的旋律,前路似乎也不一定要有个确切的方向,只是先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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